何狄是什么貨色?
他心知肚明。
一個靠著何東來在鎮上混日子的草包,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名聲早就爛透了。
可那又如何?
何狄背后是何東來,何東來背后就是張超森!
農業局局長的寶座已觸手可及,沉甸甸地壓過了他對女兒未來的那點愧疚。
事實也是如此,自己得到了想要的。
可是千想萬想,就沒有想到江昭陽他還會“活”?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他頹然跌坐回沙發,朱潔玉那冰冷刺骨的目光和女兒絕望的哭泣交織成一張巨網,將他牢牢困在中央。
驚愕過后,柳璜心底翻騰起的不只是懊惱,更有一股尖銳冰冷的恐懼。
他仿佛又看到江昭陽那雙沉靜、清亮、似乎總能洞穿一切偽飾的眼睛。
這年輕人沒死!他回來了!
自己押上女兒、押上前程才搭上的張超森這條大船,會不會因為這“死人”的回歸而傾覆?
這念頭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臟,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痙攣。
“上了張超森的船了!”柳璜在心底絕望地嘶吼,沉重的無力感幾乎將他溺斃。
這是一條只能進、不能退的賊船。
江昭陽的生還,如同一把懸在船底的冰冷利刃,讓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腳下這條看似穩固的船板,隨時可能崩裂,將他拖入萬丈深淵。
他猛地抓起茶幾上冰冷的半杯殘茶,仰頭灌下,茶水混著喉嚨里苦澀的滋味一路燒灼下去,卻絲毫澆不滅心頭那越燃越旺的恐慌之火。
窗外又是一道猙獰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慘白如紙的臉和眼中深不見底的恐懼。
雷聲隆隆滾過,仿佛沉悶的喪鐘,敲在每個人緊繃的心弦上。
朱潔玉猛地站起身,幾步沖到柳璜面前,保養得宜的手指幾乎戳到他鼻尖,精心修飾的指甲在慘白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柳璜!”她聲音尖利得如同玻璃刮過石板,“你現在裝什么死狗?”
“說什么‘張縣長的路子穩當’,說什么‘何狄前途無量’!哈!結果呢?江昭陽回來了!他活著回來了!”
“你拿什么臉去見他?拿什么臉去面對江家?你拿女兒換來的這頂官帽子,現在戴著不燙手嗎?不扎腦袋嗎?”
柳璜被這連珠炮般的質問逼得猛地抬起頭,眼底血絲密布,困獸般嘶吼:“夠了!朱潔玉!有完沒完!”
“這世上沒有后悔藥!”
“路是我一個人選的嗎?船是我一個人上的?”
“當初你反對了嗎?女兒又真的沒有接受嗎?”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你想怎么樣?讓我現在去張家退婚?去把何狄那混賬東西一腳踹開?”
“你告訴我怎么收場!張超森能放過我們柳家嗎?啊?!”
“還有,女兒已是殘花敗柳,江昭陽還會接受她嗎?”
他胸膛劇烈起伏,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恐懼和暴怒交織,讓他看起來面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