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寫下一個筆劃,臉色便蒼白一分,原本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此刻被冷汗浸透了,幾縷濕漉漉地黏在額角上,如同爬伏的瀕死水蛭。
張強將手機還給了曲倏。
檢查組的幾人無聲地收整好儀器設備,步履沉穩地走向廠區大門方向,影子在滿地油污的路面上被日光拉扯得斜長而靜默。
沉重的鐵門外,空曠的郊區公路像一條冷漠的灰蛇蜿蜒向遠方沉沉的黑暗。
就在前腳剛跨出鐵門邊界的瞬間,一陣由遠及近的摩托引擎轟鳴聲驟然撕裂了四周的死寂!
伴隨著橡膠輪胎狠狠擦刮路面的尖利嘯叫。
一輛越野摩托如同失控的黑色兇獸,粗暴地甩尾急剎,橡膠輪胎瘋狂摩擦地面。
揚起一股嗆人的塵煙。
后座上猛地跳下來一個身形健碩如同門板的高大身影。
這人是張魁。
他的頭在昏暗中泛著青黑色的冷光。
一雙牛眼瞪得幾乎爆裂開,里面翻涌著野獸般毫不掩飾的兇殘光芒。
王栩被對方那撲面而來的狂暴氣勢猛地一懾,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半步,后背瞬間繃得筆直如同待發之弓弦。
幾乎是同時,張強那沉穩如山的身影已經不著痕跡地、如同最精準計算的齒輪聯動般,悄無聲息又無比堅決地斜插一步。
將王栩半個身子嚴嚴實實護在了自己寬闊的脊背之后。
“媽了個巴子的!”張魁啐出一口濃痰狠狠砸在地上,破鑼般的嗓子炸響在夜風里,“哪座廟的菩薩跑出來念歪經?”
“逼迫我們老總簽那個玩意兒?”
他完全無視其他人存在,如一道黑色的疾風裹挾著濃重的汗腥和煙臭味狂猛地撲至王栩面前。
他沾滿油污的大手如同厚重的熊掌,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風惡狠狠地抓向王栩手中準備歸檔的那份《停產通知書》!
“滾!老子撕了!你們滾蛋!博合的事用不著你們管!”張魁的聲音嘶啞狂暴如同野獸咆哮。
那瞬間膨脹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的粘稠血霧,當頭壓下!
“住手!”張強的暴喝如同沉雷平地炸響!
張魁那只鐵鉗般抓向通知書的手,手腕處陡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劇痛!
骨頭仿佛要被捏碎!
張魁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低頭——一只屬于干警的大手不知何時已如鋼鑄般精準鎖死他的腕部關節!
冰冷而堅硬的警服袖口硬塑紐扣頂得他皮膚生疼!
他甚至沒看清張強的動作!
那瞬間爆發出的速度與力量精準得令這兇徒膽寒!
張強指節凸起,帶著長期握槍磨礪出的力量和老繭,五個指頭如同五根冰冷的鋼筋深陷進張魁手腕的肌肉深處,向下猛力一挫!
“嗷——!”一聲絕非人類的痛號猛地從張魁喉嚨里擠出、撕裂空氣!
他那壯碩如熊的身軀竟不由自主地朝前失控地踉蹌了一步,痛楚順著神經瞬間爆炸全身!
那聲慘嚎里裹挾的,是純粹的、無法理解的驚駭和源自生物本能的巨大恐懼!
前一秒還囂張滔天的兇煞之氣,被這摧枯拉朽的一捏一折盡數碾碎!
張魁臉上的橫肉痛苦地扭曲在一起,額角瞬間爆出豆大的汗珠,之前那股不可一世的狂暴氣焰如同被戳破的滾燙氣球,“呲——”地一聲,泄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