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當年秘藏財貨的這座莊院,位于茅山北麓深處,四周山高谷深,前面的山谷相對開闊,可以進駐稍多的兵馬,又有通道可以前往茅山中麓的大茅峰、雷平峰。
大茅峰、雷平峰附近的山谷也是四五萬婦孺的主要聚集地,韓謙將主力駐扎在北麓,不懼會被少數的精銳兵馬圍困在北麓山谷之中進退失據,而一旦敵軍派精銳兵馬繞過去進襲中麓、南麓的婦孺,他也能從山中狹道及時分兵過去增援。
在楚州軍及安寧宮有進一步的反應之前,韓謙便打算利用這座莊院作為他臨時的指揮使整頓兵馬,這樣的話,他們還可以將背后的茅山中麓、南麓作為縱深腹地利用起來,減輕一部分壓力。
韓謙看夜色已深,直接指定西側的一棟獨院,將王珺及兩名婢女囚禁進來,又叫施績挑選十名能夠信任的健婦,盯住院子里內外,但他還沒有辦法停下來休息。
茅山的地形雖然可用,但畢竟不是雪峰山或武陵山這樣的雄奇大山,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隘可守。
在最高峰僅百丈高的茅山之中,用三千殘兵庇護住近五萬婦孺的安全,其難度之大,是可想而知的,何況安寧宮及楚州兩支兵勢都要強大二三十倍的敵人就近在咫尺。
目前安寧宮及壽州軍控制的江乘城,距離茅山北麓僅三十里,而今日被他們打下來后一把大火燒殘的丹陽城,則在茅山北麓東部偏北五十里開外,而楚州軍前鋒所在的靜山庵距離茅山北麓約四十余里,楚州軍主力所在丹徒城,距離茅山北麓七十余里,而金陵城距離茅山北麓則約八十里。
這么近的距離,韓謙率領三千殘兵、近五萬婦孺可以說就在兩頭惡龍的嘴邊,他們只要有一方猛撲過來,就算不能將韓謙他們立馬撲死,也會叫韓謙他們遍體鱗傷。
目前除了三千殘兵外,韓謙又從婦孺之中挑選三千名健婦、三千名十二到十五歲的少年組建女營及少年營。
桃塢集兵戶都是流民出生,多出生江淮之地,迫于戰亂而流離失所,剽悍的民風以及有如煉獄般的苦難歲月,也使得兵戶婦女作風潑辣而勇敢堅毅,并無畏于生死。
桃塢集兵戶長期以來都是實行半軍事化的管理,將身體強壯、作風潑辣剽悍的健婦挑選出來進行武裝,戰斗力并不見得就比普通的地方州營將卒稍弱多少。
僅有三千殘兵不能困守茅山,無論是征糧,還擴大聲勢,都要分批走出茅山游擊州縣,韓謙必然就需要女營、少年營補充茅山內部守衛力量的不足。
不管孔熙榮、魏常兩人的一臉委屈,韓謙指定他們負責統領女營與少年營,指定郭奴兒負責斥候偵察之事,由趙無忌、袁國維以及在邵州軍擔任副營指揮使的竇榮各統領八百殘兵,而施績、肖大虎二人指揮編有五百人規模的親衛營。
雖然將信昌侯府出身的將領以及一部分基層武官,都剔除出去,但韓謙第一批從敘州帶了五十人過來,再加上從兵戶里選拔出一批有豐富作戰經驗的老卒充當基層武官,袁國維手下還有撤出金陵的二十多名縉云樓精銳斥候,三千殘兵及女營、少年營的編制算是勉強維持下來。
韓謙當夜又將暗藏于莊院秘庫的兵甲戰械分放下去,還要抓緊分分秒秒,砍伐竹木,制造竹槍木矛、制造木墻竹柵以及拒馬鹿角,在地勢平易容易進攻的谷口等地挖掘壕溝……
沒有以馮繚等人為首的參謀團隊,趙無忌、袁國維、孔熙榮他們又必須利用一切時間盡快熟悉手下的人馬,抓緊時間訓練,涉及到防務、后勤等事的諸多安排,韓謙只能親力親為。
從李普手里奪走兵權之后,韓謙就沒有怎么合過眼,累了也只是和衣靠墻壁或椅榻小憩片刻。
李普、陳銘升在東側占據了一棟院落,夜深后甩手住進去歇息,但今夜韓謙也注定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一直到天光放亮,才和衣靠著床榻閉眼養一會兒神。
只是他感覺剛合眼沒一會兒,聽著房外腳步聲走動,便又驚醒過來,透過窗戶看太陽已經爬上樹梢頭,沒想到他所以為的一會兒,卻是叫他睡了將近一個時間。
見是施績小心翼翼的探頭看進來,一副有事通稟又怕打擾到自己的樣子,韓謙猛然搓了搓臉,問道:“什么事情?”
“有一票人馬,大約三百騎兵,自稱是洪州浙東郡王府的府衛,一炷香前抵近小茅峰西麓,要求見大人;信昌侯他與陳銘升先趕去小茅峰了!”施績說道。
李遇的人?
韓謙微微一怔,腦子有些木,一時沒想明白浙東郡王府的三百名騎兵府衛怎么這時候突然跨越千里空間出現在茅山北麓,但李普作為李遇的嫡親弟弟、部將,他與陳銘升趕著去小茅峰,這些人的身份應該是不會有假。
“這些人確定是要見我,而不是提出要見李普?”韓謙問道。
“是的,被我們安排在小茅峰的哨崗攔截住,第一時間就指名道姓提出要見大人。”施績非常肯定的說道。
這時候袁國維走進來,聽施績說及浙東郡王府三百名府衛趕到小茅峰的事情,也是異常困惑的問道:“浙王郡王府不是被楊致堂盯著嗎,怎么會有府衛到茅山來?是不是調一隊兵馬過來……”
袁國維擔心郡王府的三百府衛跟李普他們會合,李普有可能動心思奪回兵權,想著調一隊人馬過來以防萬一。
韓謙眺望南面的諸峰,心里有些明白過來,搖了搖頭跟袁國維說道:“李遇可能也在茅山之中。”
“……怎么得以確定?”袁國維震驚問道。
袁國維作為早年就追隨天佑帝征戰南北的老卒,自然早就見識過大楚第一名將的風采,只是怎么都想不到李遇此時就在茅山之中。
袁國維作為事務性的老吏,負責縉云樓的日常性工作是能勝任的,即便年近六旬,督陣指揮一營兵馬沖鋒陷陣也沒有問題,但他與姜獲早年沒能成長為大楚的高級將領,他們在大局謀略方面,確實是不及鄭暉、李知誥這一級數的高級將帥,甚至都不如高承源、郭亮、田城等人,更不要說跟韓謙他們相提并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