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勝村的廣播喇叭并不常用。
尋常只在提醒村民小學要報名了,以及記得交電費和臺風通知船只回港的時候響起。
所以,每次的廣播響起后,所有村民都會停下手上的事,安靜聆聽。
想著。
這是不是夏臺風要來了,還是村里在催人交電費。
可當聽清村長通知的事情,所有鄉親都不由得愣住了,臉上也隨之出現了一抹驚恐神色。
這份驚恐,并不是因王官任讓他們將賒的刀拿回來了。
而是,剛剛廣播說著...這次的賒刀事情,要是處理不好的話,會跟多年前的詭船一般可怕。
雖然過去了數年,但當初詭船事件的可怖和恐慌感,卻依舊籠罩在所有經歷過那件事的村民之中。
畢竟。
就算那時剛懂事的小孩子,都能無比清晰的記得...當初那個時間段,全村每家每戶都在供奉家中祖先,插著滿堂香。
一天有十二時辰,無論是哪一個時辰,都不敢讓家中香火熄滅,還在院子中燒著紙錢,祈求著祖先庇佑。
就算是如何的疲憊,都是輪流休息,生怕滿堂香一滅,就造惡劣。
那一天。
香火氣息充斥了整個嶺勝村,但除了香火帶來香氣外,還有那如黑云般籠罩村子上空的驚懼和恐慌。
張四弟死在前面,死在了不少村民的面前,死狀尤其可怕,明顯是有些不正常。
再加上。
即便是想將偷來的詭船東西還回去都還不回去了,無疑是又增添了幾分的可怕,更讓人沒有半點的退路了。
那時的嶺勝村中,可以說是充斥著愁云和害怕。
由于貪心,村里至少有大半戶的人家,都拿了那艘詭船的東西,又如何不怕遭劫啊。
尤其先前媽祖娘娘還提醒過了。
村民們卻依舊一意孤行,被那貪心蒙蔽了雙眼,拿著不該拿的東西。
就連拜神也無用了。
眼看著就要被惡鬼害死,要不是黃太爺用出最后一口氣,拼著請來損將軍,跟寧法師一同將那艘詭船的鬼祟除掉。
只怕別說是嶺勝村,周邊的數個村子,都會有一半人戶因此而死。
這件事很可怕,也很大。
所以,村民們至今都不敢忘記,有時甚至還會做噩夢被嚇醒,想起當時的那一份絕望。
結果現在,村中喇叭忽然通知...又有堪比詭船的事情發生。
曾經那恐怖的畫面,便立刻又涌上了眾多村民的腦海中,究竟是有多么的害怕和驚懼,簡直是不用多說了。
但好處是...在這份特殊的驚恐下,根本就沒有哪戶人家,還敢把從賒刀人那里賒的菜刀留下來。
聽到喇叭廣播后,紛紛提著菜刀朝著碼頭位置趕來。
在來的路上。
有不少村民撞到了一起,手中都提著一把菜刀,臉上充斥著害怕,還在焦急慌亂的講述道。
“完了,真完了,咋又讓我們遇上這事了。”
“特娘的,這誰知道啊,那個胖子不是還對天地發誓了嗎?說著絕對不可能害我們啊。”
“我就知道...這種小便宜不能貪,什么叫賒刀啊,立下那種賭局,不就跟送刀沒有什么區別嗎?”
“恨啊,我恨,其實我一開始不想賒這把刀的,結果那胖子把刀用的那么厲害,一下子就把羅鐵林的菜刀砍斷了,誰能不動心。”
“咱們肯定是遭大事了,因為早上我看見到,去學大本事的林家小娃子,也就是平川的孩子—海恩,背著個包袱回家了,多半是為這事啊。”
“真當遭劫,因為太貪心,我們又遭事了啊,不過應當還不算太早,海恩這娃子我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應該是不會半點都不管我們的。”
“......”
在這種種的議論聲中。
眾多嶺勝村的村民,也開始朝著碼頭趕來,根本沒有半點的遲疑。
怕啊。
真當是怕啊。
......
此刻。
就在眾多村民趕來的時候。
碼頭前的媽祖廟里,林海恩正跪在蒲團上,給嶺勝村的白玉媽祖像,供上三炷香。
仔細看去。
那媽祖像面前的供桌上,還放著一大袋的糖果。
雖然現在年紀大了,但林海恩卻依舊喜歡買糖果來供奉媽祖奶奶,因為他清楚...相較于其他東西,媽祖奶奶更愛吃他供上的糖果。
一邊拜著媽祖像,林海恩還在無奈的搖頭道。
“媽祖奶奶,你說為什么...村里的鄉親們,明明遭過好幾次的劫,卻還不知教訓,還是想著貪小便宜。”
“就跟星星哥給的那些歷史書中,所寫的一樣...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還有,前段時間去您的祖地,那些原本最虔誠的鄉親,亦是為了貪小便宜,將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信仰都丟了。”
“全都是因貪心。”
“或許,這種事就算是再來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還是會發生。”
“但哪有人會不貪心啊,就連孫兒我也貪心期望著...師父和普寧師叔能多活幾年,想著家中長輩能身體健康,也希望小安能考上大學。”
“誒,無人不貪心,或許...那些學著大乘佛法的得道高僧,才會無欲無求,沒有半點的貪心吧。”
緊接著。
林海恩略微停頓兩秒,深吸一口氣,無比堅定道。
“不過,就算是貪心遭劫,純屬活該,但孫兒也打算解決這事。”
“因為,這些都是孫兒的鄉親,那賒刀人亦是用了蒙騙的手段,完全沒有說半點實話。”
“究其所因,還是那靈山一劫的延伸,孫兒自不能坐視不管。”
說完。
林海恩舉著三炷黃香鄭重的拜了三拜,便走到白玉媽祖像前,將三炷黃香插到其中。
走出主殿后。
先前一直都站在殿外的林母,立刻便緊皺著眉頭,上前憂心道。
“海恩,這事大不大?”
“我剛剛也聽到廣播說的了,兩個月前,永杰那不省心的娃子,好像也拿了那賒刀人的一把刀。”
“而且,還跟他立了個賭局,說是...要在幾年內,打出比他更好的菜刀,要是打不出來,就要跟著他學藝。”
“因為這沖動的事,你大伯和嬸嬸足足氣了好幾天,沒少怪永杰。”
“但永杰要是真出事的話,他們肯定是得著急上火啊。”
很明顯。
剛剛聽到王官任的廣播后,林母也想到了林永杰的賭局,見到林海恩拜完媽祖娘娘,立刻便上來詢問了。
雖然由于林海恩出生時命途坎坷,所以林母會多關注林海恩一點。
但林永杰同樣是她孫子,那心中的愛護之情,可不會少半點,現在自是會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