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的房子并不大,只要一進屋就能一眼望穿。入戶的位置算是客廳,壁爐正對了一只沙發,而沙發后便是飾非在屋外所看見的那面掛滿面具的墻壁。
大門正對面有一條走廊延伸至屋內,整個屋子里一共只有兩個房間,而其中一扇房門還緊閉著,似乎是上了鎖。
屋內陳設簡單,一些簡單的家具,以及,一套工具臺。
“這工具臺平常做什么的?”司馬宣問。飾非卻已經走到墻邊去觀察起那些面具。
老頭笑,不假思索答道:“這村子里代代都是手藝人,我們賴以維生的產業就是這些面具。”
“你肯定看出來了我是東國人對吧?我做的就是東戲里要用的面具,在東戲中,面具是重要道具,戲子們用名為變臉的手法,博得滿堂喝彩。”
老頭一邊說一邊走到墻邊,他取下一塊面具戴上,面具是標準的橢圓形,面具上繪制有漂亮鮮艷的油彩。他戴上面具后,似乎就連他唯唯諾諾的氣質也有了幾分變化。
司馬宣點頭表示會意,在他的記憶里,東戲在東國歷史悠久,優秀的東戲表演者甚至被不少家族奉為上賓,在家族重要的祭祀活動中出現。
但這仍不能打消他的疑慮:“大爺,這里是聯邦,按理說,東戲的面具應該不好賣吧。”
“之前確實賣不出去,但你沒聽新聞?大都會最近可把咱們東戲炒的很熱,所以倒也有一些起色了。”
“實不相瞞,我孫子就在大都會那個叫老頭樂的地方唱戲,到時候他肯定能用他的變臉手法給洋人們露一手。”
老頭說完咧嘴就笑,司馬宣則花了一會兒時間才反應過來,老頭說的老頭樂實際上指的是大都會享譽全球的大劇院――百老匯。
百老匯最近的確在籌備有關東戲的演出不假,但司馬宣可沒想到這樣的事情甚至會影響到南部這樣一個邊陲小村莊。大都會人要是知道他們最驕傲的劇院在這邊的鄉野村夫口中是這種糟糕的稱呼,肯定也會氣到爆炸。
“就算那老頭樂不炒我們東戲,其實也不用擔心大家的生計。”
“那傳統戲劇里不還有從西西里那邊傳過來的威尼斯喜劇嗎?他們的面具訂單也還挺多的。”老頭從桌上一邊端出幾杯茶水一邊說道,然后,他抬手指了指窗外:
“老爺您是現在就跟我過去找老杰洛修車?”
“嗯,越快越好。”司馬宣應道,老頭卻表示等他換身衣服,就先進了里屋。司馬宣端起老頭送來的那杯茶水,猶豫了一下,終究沒將茶送入口中。
他回頭看向飾非:“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看著這些面具啊。”
“唔……”飾非抿嘴,視線再次掃過面具墻,”據我所知,東戲用到的所有面具都出自已有的戲本。“
“面具的作用是將觀眾心目中對某個角色的印象具象化,刻板化,當演員戴上面具時,就意味著他在扮演該名角色,如此一來,一目了然。“
““這種表演方式能讓觀眾第一時間就印象深刻,即便對演員不熟悉,也能很快入戲。”
“但相比西方的莎氏戲劇,東戲的這種做法也有諸多問題,它的角色固定,面具樣式其實也不會相差太多,即便每家在面具的細節繪制上有差別,但關鍵特征一定有所保留。”
“武圣的紅臉,奸臣的藍面,這都是約定俗成的印象。”
“但掛在這面墻上的面具我卻找不到這些特征,換句話說,即便看了好幾遍,我也沒找到我認識的角色。”
飾非回頭,看著司馬宣皺眉。片刻后,司馬宣嘗試解釋道:“或許是入鄉隨俗?”
“既然在聯邦表演,劇本還是一成不變的話對于聯邦人來說也會水土不服,根據聯邦的實際情況新增故事情節和角色也無可厚非。”
“話雖如此,但……”飾非還想反駁,但最后,他只是用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嘆了口氣:”太多了,這里的面具太多了。“
客廳一時間陷入沉默,愛麗絲難得地沒出聲。司馬宣盯著飾非看了一會兒后,才微微一笑:“我沒想到你還懂東戲。“
“年少的時候跟著父親看了幾次,當時學了一點皮毛。“飾非說道。
這個回答卻讓司馬宣更意外了:“這似乎時你第一次和人主動提起自己的過去?就算在監獄里和夏都在一起的時候,你也沒主動提起過。“
“你怎么知道我沒提?“
“你忘了,我的身份。“司馬宣說道,然后他隨手拿起工作臺上的一把雕刻刀,看著刀面的倒影。那些倒影開始融化,轉化成另一幅畫面。飾非注意到那正是外面的卡爾科薩村,司馬宣正在發動術式,不知從何處俯瞰整個村子。
“我是個報幕員,飾非,難得的不是長生庭的出身,我使用的是司馬家的血系,狼顧。”
“術士想使用術式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你獲得家族特有的血系。血系跟隨血緣繼承,家族血系能幫你確定你的術士身份,決定你擁有何種類型的能力。“
“就像文森,柯里昂家族的人也大多是化妝師,他們的術式往往集中在肉體強化這一項能力上。”
“當然,有時也有例外,總有怪胎覺醒的血系和家族中大部分人的身份格格不入,這部分人很極端,要么被當成天才,傾盡資源培養,要么淪為廢物,地位豬狗不如。”
司馬宣說到這表情無奈,緊接著,他舉起第二根手指:
“確定了血系與身份后,發動術式還需要第二個必備條件――媒介。一片樹葉,一滴水,一把刀,或是一種行為,什么都行,只要確定有存在意義的實體,它都有可能成為你的術式媒介。”
“媒介因人而異,它決定的是一位術士的作戰方式和能力的具體表現。也因為媒介的存在,哪怕是同一身份的術士,所表現的能力也會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