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后半夜,將軍府起了一場大火。
天剛亮,街頭巷尾已經傳開,將軍夫人虞氏不慎滑胎,哀慟之際引火自焚,燒死了貼身丫鬟芳芳,以及兩個救火時不慎跌入火場的下人。
巧了,其中一個下人,正是陸未吟安在將軍府的‘釘子’陳貴。
采柔帶來這個消息的時候,陸未吟正在練功。
足下踏圓,腰脊發力,龍吟槍驟然抖直,震出“咻”的一聲裂空銳響。
擰身、回刺、劈扎,每一式都帶起風聲,槍影將紅色的身形裹挾其中,時如暴雨疾點,時如長虹貫日。
一套練完,槍尾落地擊起一陣揚塵,汗水自額角滲出,又融進熹微的晨光里。
陸未吟握著長槍筆挺站立,微抿的唇線透著與閨閣粉黛截然不同的沉靜與銳氣。
待呼吸平穩下來,她回了句“知道了”。
虞氏的死,她并不驚訝。
昨天在京兆府,陸奎將虞氏抱去后堂的時候,她看到虞氏躺過的地方有血。
母親也看到了。
以她們跟陸家的關系,哪怕是看熱鬧都顯得別有用心,也就沒跟著一起去后堂,直接離開回了侯府。
當時在馬車上母親就說,如果虞氏是滑胎,那她多半是活不成了。
陸奎在最后一戰傷了根本,此生不會再有子嗣。
沒想到還真是!
陸奎為了虞氏辜負母親,最后又被虞氏辜負,只能說因果有輪回,人活于世間,好的壞的,一筆筆賬,老天爺都記著呢。
被燒死的‘下人’,其中一個應該就是奸夫。
至于陳貴,很可能是盯梢發現陸奎殺人,暴露后才‘不慎’跌進火里。
陸未吟讓采柔過段時間派人暗地里給陳貴的家人送些撫恤銀。
人已經死了,那就讓活著的人過得好一些。
回屋擦過汗,重新更衣梳頭。
打磨得光滑平順的鏡面倒映出明艷姝麗的面龐,陸未吟摸著自己的臉湊近端詳,“我是不是長肉了?”
自從南方回來,各種補藥補湯是真沒少吃,這臉眼看著圓潤起來,提槍都更有力氣了。
尖尖歪著頭看她一眼,笑道:“侯府風水果然養人。”
陸未吟望著鏡子里那雙如濃夜般黑沉的眸子,笑意一點點凝聚,那眼眸竟也跟著變得清亮起來。
相由心生,果不其然。
用過早飯,陸未吟去給老太君請安。
晴朗春日,流云淡得幾乎看不見,如幾縷被風扯散的蠶絲,若有還無的浮著。
風自東南來,帶著新翻泥土的潮氣與某種不知名嫩芽的清香,拂過臉頰時,留下一點恰到好處的暖。
來到萬壽堂,蕭南淮已經在這兒了,一邁進院門,就聽到祖孫倆樂呵呵的說笑聲。
陸未吟腳步微頓,暗壓著淺色海棠花紋的報春紅百迭裙隨止步而安靜垂落,露出綴著幾粒小珍珠的繡鞋尖兒。
這些日子她偶爾會琢磨,前世蕭南淮染指陸歡歌,究竟又是怎樣一段故事。
陸歡歌最后被遠嫁,很可能是因為跟蕭南淮的事被揭發,她是母親的女兒,鬧出這樣的事,母親的處境也會變得難堪。
所以,前世蕭南淮是想借陸歡歌的丑事攆走母親,給江映玉讓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