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驚絮有一瞬的恍惚。
那一瞬間,她似乎見到當年那個滿心滿眼只有她的少年郎向她招手走來。
因為喝醉了酒,容玄舟的腳步有些飄忽。
走向裴驚絮的身形踉踉蹌蹌,容玄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裴驚絮的手腕。
酒氣便縈在了裴驚絮周身。
裴驚絮微微擰眉,想要掙扎開他抓著她的那只手,卻發覺他按她按得很緊,像是有意要跟誰較勁一般。
耳畔傳來男人的醉意:“阿絮,送我回房休息好不好……”
男人身形高大,遮蔽了裴驚絮的身軀,遠遠看上去,好像是男人落在她臉頰一吻。
裴驚絮身上起了一層疙瘩。
宴席上的男子們見狀,卻是起哄道:“哈哈哈玄舟將軍這般纏著自家娘子,知不知羞啊……”
“聽聞玄舟將軍在戰場上以一敵百,舉世無雙,怎的在娘子面前這般乖順了?”
“嘖嘖嘖,嬌妻在懷,真是羨煞我等了……”
“……”
哪怕視線與身體皆被容玄舟遮擋,裴驚絮還是輕易感知到了那道冰冷的視線。
裴驚絮頭皮發麻,低聲開口:“放開……”
容玄舟恍若未覺,微微傾身,將她往自已的懷中又帶了幾分,聲音沙啞繾綣:“阿絮乖,送我回房休息……”
甚至帶著幾分懇求的語氣。
裴驚絮眉頭下壓,看向容玄舟的臉色有些冷意:“容玄舟,你到底要做什么?”
眉眼如少年時,裴驚絮冷不丁地愣了一下。
只是這一愣神,容玄舟微微挑眉,俯身要去吻她。
“咯——”
是茶杯放在桌案上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餐桌上那原本還在調笑聊侃的眾人,瞬間噤聲。
眾人看向容諫雪,見這位少傅大人面容清冷沉寂,便一句話都不敢說,就連呼吸都放得極緩。
容玄舟動作停住,卻是裝作醉意襲來,將頭抵在了裴驚絮的肩膀上。
——裴驚絮也終于看到了男人的視線。
冰冷刺骨,如同那九天之上常年不化的積雪,半分溫度都不得窺見。
裴驚絮聽到了自已咽了口唾沫的聲音。
隨著那只茶杯放下,接踵而來的,是無盡的寂靜與沉默。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夾菜,所有人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了那位少傅大人身上。
裴驚絮甚至覺得,肩膀上這人重得有些支撐不住了。
終于聽到男人冷寂淡漠的嗓音:“江晦,送他回房休息。”
江晦嚇得后背都出了一層冷汗,現在聽到自家公子這樣說,急忙抱拳恭敬道:“是。”
說著,江晦三兩步走到容玄舟身邊:“二公子,屬下帶您回去。”
容玄舟皺了皺眉,感受到江晦要去架他的胳膊,不悅地將他推開,仍是倚靠著裴驚絮:“要阿絮送。”
“要娘子送……”
他好像真的喝醉了,就連容諫雪的命令也敢忤逆。
“娘子”兩個字被他刻意壓重,一字一頓地從口中吐出,混合著幾分酒氣,不輕不重地落在容諫雪身上。
袖間佛珠輕捻,容諫雪目光冷峻,半分情緒都感知不到。
江晦要哭出聲來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很想捂住這位二公子的嘴!
嗚嗚嗚二公子您別說了,想死別帶上我啊……
不得已,江晦淚盈盈地朝著裴驚絮投去求助的目光。
江晦看著裴驚絮,裴驚絮看著江晦。
明白了江晦的意思。
容玄舟并沒有要從她身上離開的意思,嘆了口氣,裴驚絮微微抬眸,看向端坐在桌案前的男人。
“君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