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這一輩子對自己老爺子的思念,都寫在了這里面。他能想象到,一個做農家老頭打扮的二叔,盤腿坐在炕桌前,寫字,然后臉上露出追憶的笑意,又小心翼翼的把信紙收好,藏好,怕子女們見到。因為在二叔心里面,他自己是逃兵,他是一個失敗的年輕將領,他怕暴露身份之后,會連累自己做大官的哥,更怕牽連到二叔家的這幾個孩子。尤其在特殊年代,估計二叔更不敢說了。因此,二叔他所有的子女,都不知道他的事情,他也不說,死了都不說。“爹…”楊建文眼圈滿是淚水,嚎啕哭著。逝去二十年多年的記憶,再次涌現。腦中想到老爹活著時候的樣子,嚴厲,是一個嚴父的形象,但卻會寫字,甚至字寫的很漂亮。而自己老媽是一個不識字的農村婦女,可也含辛茹苦的把他們都養大了。這一封信,把一個完整的老爹形象,刻畫出來了。“老弟,二叔的墳在哪?我要給二叔磕個頭,燒點紙。”肖建安朝著楊建文開口問道。一家人的鐵證又多了一個,那就是兩人的字,都是建字輩。雖然他姓肖,楊建文姓楊,但是二叔對自己的孩子也用肖家的字輩來排序。建!這或許是二叔這輩子,唯一對肖家的念想了。不敢暴露身份,不敢姓肖,也只能讓子女排建字輩。“我帶你去。”楊建文在楊東的攙扶下,從地上起來,止住哭聲,穿上棉襖,從倉庫里取出一捆黃紙,帶著肖建安和肖平平,朝著村后的老爹墳走去。“舅舅,姜叔,虎子,你們在我家等著。”楊東朝著三個人開口示意。“媽,沐蕓,你倆也留在家吧。”“我跟爸還有肖四伯去爺爺墳前祭拜一下。”楊東跟著三人,走出去。十分鐘后,一個孤零零的墳塋,在一排柳樹旁邊矗立著。這就是爺爺和奶奶的墳。楊東以前跟老爸送過燈。東北這邊,每到元宵節這一天下午,太陽落山之后,都要給死去的親人送燈。這是一個傳統,直到今天都沒丟失。這不是封建迷信,這只是對自己祖先的一種追憶。楊家沒錢,所以沒有立碑。只有一個一米高,直徑差不多兩米的圓墳塋。楊東也不想搞那一套,發達了就修祖墳啥的。沒什么意義,也沒必要。就算自己哪天真的做到很大很大級別的領導,自己也不會給祖墳貼黃金瓷磚,用黃金棺材,鋪漢白玉路。那種才是真正涉及到封建迷信了,指望通過改變祖墳風水,來讓自己長權不倒。肖建安望著面前這一堆孤墳,然后跪在地上,給自己二叔二嬸磕頭。“二叔,您大哥肖云的四子肖建安,今天來看您了。”“您放心,您的后人過的都很好,甚至您其中的一個孫子楊東很爭氣,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您泉下有知,可以含笑九泉了。”“肖家也很好,您不必掛念,想必您跟我爸已經在地下相遇了吧。”“您不是逃兵,也不是罪人,您是功勛,您也是英雄。”“我會恢復您老兵的身份,至少讓您的鄉里鄉親都知道,您是一個英雄。”“至于肖家的事,我就不對外說了,以免增添不必要的麻煩。”“以后如果我不來,就讓平平祭奠您,他是我兒子,也是您孫子。”肖建安說到這里,緩緩起身,看向身后的肖平平。“平平,給你二爺爺磕頭。”肖平平點了點頭,然后跪在墳前,給二爺爺磕頭。最后就是楊建文和楊東父子倆給老爺子磕頭。“爸,您的心愿已了,我們找到大伯的后人了。”楊建文眼圈紅紅的,開口。“爺爺,您如果覺得您是逃兵和罪人,那就讓孫子楊東為您贖罪吧!”“此生至終死,孫子將會為革命奮斗,為民族奮斗,為國家奮斗,更為人民奮斗!”“您當年丟掉的面子,我發誓給您掙回來!”楊東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然后扶著老爸楊建文起身。幾個人都望著墳塋,久久不語,一直到冷風呼嘯,天空飄落了小雪,才讓幾個人收回視線。“回去吧,下雪了。”肖建安看了眼從天空飄落下來的雪花,落在臉上涼涼的,朝著幾個人示意。“爸,我二爺爺好像哭了。”“這下的不是雪,是淚水!”肖平平擦了擦落在臉上的雪花,雪花在手上融化成水,就像是淚滴一樣,于是他開口。啪!“滾犢子,別拿死去的長輩開玩笑。”肖建安給了兒子一巴掌,拍在腦袋上。楊東覺得這一幕很熟悉,半個小時前自己老爸楊建文,也是這么拍自己的,讓自己別胡說八道。“哈哈哈。”“四哥,你這個兒子,怎么這么像我兒子的秘書啊?”楊建文望著肖平平,總覺得很熟悉,有點像自己兒子的秘書。“不是像,就是他!”“其實我們肖家早就知道你們了,也知道楊東了,所以派平平過來,就是想護著楊東幾年成長。”“官場上啊,最關鍵的就是副處到正處這個階段。”“走的順利了,才能往上攀登。”“如果過不去副處這個坎,這輩子就沒機會了。”“說句實話,也不怕老弟你生氣,我們原本沒想認親。”“一是怕兩家彼此覺得尷尬,畢竟之前是陌生人,忽然變一家人,大家都不自在。”“二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肖家也不容易,越是站在高處,越不能輕舉妄動,牽一發動全身啊。”“但是沒辦法,如今也必須相認,不然咱們肖家的臉就丟光了。”肖建安開口和楊建文說著心里話,兩兄弟一邊說一邊往家走。楊東和平平跟在后面。但是肖平平已經習慣了落后楊東半米,這是做了秘書久了,形成的習慣了。最后還是楊東把肖平平拽到自己身邊來走路。“今后有什么打算?”“你跟我成了堂兄堂弟,你總不能繼續做我秘書了,已經不合適了。”楊東問肖平平。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