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燭火在穿堂風中忽明忽暗,將廳內眾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秦嵩端坐主位。
青瓷盞在他掌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青筋在手背暴起如蚯蚓。
“咔嚓!”
瓷盞應聲而碎,碎片四濺。
滿堂官員噤若寒蟬,不約而同的后退半步。
秦嵩徐徐起身,眸底寒光驟現又斂:“諸位大人,誰能給本輔解釋解釋……”
他語調赫然轉厲:“這憑空冒出來的玄甲軍,究竟是怎么回事?”
廳內鴉雀無聲。
眾人面面相覷,額角滲出細密汗珠。
這支裝備精良的玄甲軍猶如神兵天降,刀盾森然,令眾人猝不及防。
這時。
一個身形臃腫的中年官員顫巍巍的挪步上前,喉嚨發緊卻強作鎮定:
“首輔大人,下官以為,這支軍隊的來路暫且不論,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壞事。”
秦嵩眉梢微揚,視線如刃,斜睨而來:“何大人此話怎講?”
戶部尚書何永康腆著肚子,臉上肥肉將眼睛擠成細縫:“首輔大人莫非忘了,人,是要吃飯的。”
說罷,又故作愁苦的搖頭嘆息:“可惜啊,下官執掌戶部,實在是捉襟見肘啊!”
秦嵩眼中精光乍現,唇邊浮起一抹陰鷙笑意。
他如何聽不出何永康的弦外之音?
縱使林燼坐擁數萬玄甲精銳,可若是斷了糧餉……
他屈指輕敲案幾,仿佛已經看到那些鐵甲將士因饑餓而潰散的狼狽模樣。
至于戶部的銀錢流向?
呵呵,不過是他秦嵩一句話的事。
“哈哈哈!”
秦嵩突然放聲大笑,寬大的衣袖隨著他重新落座的動作翻飛:“何大人果然深謀遠慮。”
他瞇起眼睛,意味深長的繼續道:“既然戶部如此拮據,本輔也只能……讓陛下自行籌措軍餉了。”
“首輔大人英明。”
何永康諂笑著躬身,小心翼翼的奉上新茶,臉上堆滿憂慮:“只是……陛下今日查抄了刑部尚書府,連皇城數位富商也遭了殃,家產盡數充公,只怕……”
“哼!”
秦嵩嗤笑一聲,慢條斯理的啜飲香茗:“杯水車薪罷了。”
他早已提前安排人手,將刑部尚書府的銀兩搬走七八,余下那些,就當是施舍給皇帝陛下了!
至于那些富商?
數萬大軍的糧餉,豈是抄幾個商賈就能解決的?
沉寂片刻。
一名官員躬身出列,低聲道:“首輔大人,陛下已從天牢提出朱鈞,擢為刑部尚書。”
他略作停頓,語聲壓得更低:“朱鈞上任后,立即將我們安插在刑部的人手盡數撤換,更調閱了忠義侯案的卷宗……”
秦嵩聽罷。
神色不變,指尖一松,青瓷茶盞穩穩落案,發出一聲輕響。
“那又如何?”
他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譏誚,臉上寫滿嘲諷:“此案的人證物證,早已……”
手指在頸間輕輕一劃:“灰飛煙滅。”
沉吟間隙。
秦嵩忽然起身,寬大的袖袍無風自動:“傳本輔令,各部務必全力配合刑部查案!”
此一出,滿座嘩然。
眾官員面面相覷,臉上寫滿難以置信。
秦嵩袖袍一振,昂然而立,朗聲道:“我等為官清正,何懼查證?”
眾官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
彼此交換眼色后,紛紛堆起諂笑:“首輔大人高風亮節,下官自當以首輔為楷模!”
秦嵩滿意頷首,眼底掠過一抹譏諷:
蛛絲馬跡早已抹凈,任你掘地三尺,也休想查出分毫!
隨著更漏聲漸沉,眾官員陸續告退。
秦嵩獨自立于雕欄玉砌的庭院中,仰首望天。
烏云蔽月,只余一抹慘淡的月光。
他體內九品武者的真氣在經脈中奔涌,衣袍拂動,周身三丈內的落葉無聲化為齏粉。
“影子!”
話落。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從假山后閃現。
來人全身籠罩在漆黑斗篷中,面上覆著猙獰玄鐵面具,只露出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
他單膝跪地,靜候指令,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秦嵩雙手交疊于身后,聲線冷冽如冰:“傳話玄毒教,本輔提供雙倍‘飼料’,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將丹藥煉成!”
影子無聲叩首。
一陣陰風掃過,他的身形就像被黑暗吞噬般消失無蹤。
秦嵩背著手站在庭院里,盯著影子消失的方位,整張臉籠罩在陰冷的殺機中。
“好戲,現在才要開場!”
聲音森寒如刀,在夜色中久久回蕩。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