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杜構竟帶著十余名隨從親自來到營地拜見。
杜構風塵仆仆,眼中卻閃著銳光:“聽聞魏公繞道而來,侄兒特來迎候。”
魏征仔細打量這個自幼看大的子侄,見他雖面帶疲色,但脊背挺直,神態從容,心下暗贊太子識人。
“慈州政務可還順手?”魏征邀他同車,看似閑談實則考較。
杜構應對得體:“慈州民生已復,只是世家余勢猶存。昨日還有崔氏舊部鼓噪生事,被侄兒按律處置了。”
說著微微一笑,“倒是魏公此行,幫侄兒省了不少麻煩。”
魏征挑眉:“哦?”
“昨夜對岸那些人,原本怕是要在侄兒赴任途中送行的。”杜構語氣平靜,“見魏公三千儀仗在此,今早已散去大半。”
二人相視而笑,皆有默契。
車行至滹沱河畔,魏征忽然命停車,遙指對岸一片莊園:“那是博陵崔氏的別業吧?聽說前日有批‘鏢師’入駐,足足兩百余人。”
杜構神色一凜:“侄兒竟未收到消息…”
“因為你慈州的衙役里,就有他們的眼線。”魏征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單遞過,“這些人,該清理了。”
杜構接過名單,只見上面詳細列著十余名官吏姓名,連受賄數額、與世家往來的時間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震撼,這才明白魏征繞道河北道的深意...
不僅是震懾,更是為他掃清障礙!
魏征望著滔滔河水,聲音低沉,“尚書省不是慈州,你這次回京,如赴刀山火海,可想清楚了?”
杜構整理衣冠,鄭重一禮:“杜氏世代蒙受國恩,先父遺志不敢忘。縱然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辭。”
魏征滿意地點點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贊許,他輕輕拍了拍杜構的肩頭。
之后兩方人馬合為一處,浩浩蕩蕩向京城方向行進。
然而行至岔路口,魏征卻吩咐轉向東南。
“魏公,此去非是京城方向。”杜構提醒道。
魏征撫須道:“繞道清河縣。有些舊賬,該清一清了。”
車隊進入清河地界時,明顯感受到不同于他處的氛圍。
田間耕作的農人見到官軍旗幟紛紛低頭回避,市集上的交談聲也低了下去,幾個衣著體面的鄉紳遠遠望見車隊便匆匆躲進巷子。
清河崔氏的祖宅坐落在城北,青磚高墻雖顯陳舊,卻仍透著百年世家的氣度。得知魏征車隊將至,崔氏族長崔明遠只得率眾開門相迎。
“不知魏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崔明遠躬身行禮,神色恭敬中帶著戒備。
魏征下車,目光掃過崔氏門楣上御賜的詩禮傳家匾額,淡淡道:“老夫奉旨巡察地方,路過清河,特來探望故人。”
進入正堂,魏征毫不客氣地坐在上首。
侍從奉茶,他卻不接,只盯著崔明遠:“聽聞崔家近日招攬了不少游俠,可是要辦什么大事?”
崔明遠手一顫,茶盞險些落地:“魏公說笑了,那只是尋常護院…”
“尋常護院需要河北道的亡命徒?”魏征突然拍案,聲震屋梁,“你們崔氏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