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大人明鑒!小人…小人就是做點小本生意,那批貨,那批貨確確實實是絲綢啊!小人賬目清晰,絕無虛!”
孫伏伽冷笑一聲,將一小袋褐紅色麥種扔到他面前:“那這些,也是你絲綢里長出來的?趙德柱,本官沒時間跟你耗!
龍驤衛的軍帳,進來容易,出去難!你若是現在從實招來,或許還能從輕發落。若是冥頑不靈…”
程處默適時地冷哼一聲,手按在了佩刀之上,金屬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軍帳中格外刺耳。帳外傳來龍驤衛士兵操練的呼喝聲,殺氣凜然。
趙德汗如雨下,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面色冷峻的孫伏伽和煞氣逼人的程處默,又想到自己已被完全隔離,家族可能的威脅暫時傳不進來,而眼前的殺身之禍卻近在咫尺。權衡之下,恐懼的天平傾斜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趙德柱徹底崩潰了,哭嚎道:
“小的說,小的什么都說!那批貨…那批貨表面是絲綢,底下…底下大半都是精選的麥種,是從…是從河南道幾個大莊子上偷偷收來的…”
“誰讓你收的?運往何處?最終給了誰?”孫伏伽連續發問,語氣急促而不容置疑。
“是…是城里‘豐裕號’的劉掌柜牽的線,貨款也是他們預付的。麥種要求品相極好,出芽率要高。運到小人貨棧后,當晚…當晚就有人來提走了大部分,只留下少量掩人耳目的絲綢。
具體運往哪里,小人真不知道啊!提貨的人很面生,用的是‘豐裕號’的單子,但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伙計…”
“‘豐裕號’?”孫伏伽與程處默對視一眼。百騎司之前提供的線報中,這家糧行與博陵崔氏的一個遠房旁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只是表面功夫做得極好,一直找不到實質證據。
“劉掌柜現在何處?”
“小人不知…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就在這時,一名百騎司探子快步進入,在程處默耳邊低語幾句。
程處默眉頭一擰,對孫伏伽道:“孫寺卿,我們的人晚了一步。‘豐裕號’劉掌柜,昨夜在家中‘懸梁自盡’了。”
孫伏伽猛地一拍桌子:“滅口!好快的手腳!”
線索似乎又斷了。
但趙德柱的證詞,至少坐實了有人大規模、有組織地跨區域收購、囤積優質糧種,行為詭秘,目的可疑。這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商業行為。
“不對,”孫伏伽沉吟道,“如此大量的糧種,不可能憑空消失。必然有大型倉廩儲存。趙德柱,提貨用的什么車?有何特征?走了哪個方向?”
趙德柱努力回憶:“車是普通的貨運馬車,但車輪印子比較深,大概有十幾輛,往…好像是往城西方向去了,那邊有不少大戶人家的私倉和廢棄的營壘…”
“程將軍!”孫伏伽立刻道,“請你立刻派兵,封鎖城西各主要路口,盤查所有近期有大量車輛進出的大型倉庫!特別是那些看似廢棄或歸屬不明的!趙德柱,你隨行指認方向!”
“得令!”程處默雷厲風行,立刻出帳調兵。
龍驤衛的動作立刻驚動了整個州城。鐵甲錚錚,馬蹄雷動,直奔城西而去。這番動靜,再也無法掩飾。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飛入崔氏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