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小太監舉起血淋淋的手,眼睛哭紅,惡人先告狀:“奴才劉福,鐘鼓司的,貴人請看,這個宮女好生兇惡,把奴才咬-->>成這樣!”
四皇子嚇得后退兩步,臉色微微蒼白:“你放肆!”
貼身大太監抬腳便踹了劉福一腳:“快藏起來,別污了四殿下的眼睛!”
劉福趕忙把血淋淋的手藏起來。
他可是聽說過,宮里有奴才得罪宮妃,被皇帝下令砍了雙手、挖了雙眼的。
他又疼又怕,渾身抖若篩糠,額頭直冒冷汗。
四皇子眉頭擰成疙瘩,眼里有深深的不解,不明白夢里的事發生了,卻為何又與夢不一樣。
他將視線落回董寒蘇身上,沒有偏聽偏信劉福的話,而是試探問道:“你為何將他咬成這樣?”
貼身太監使個眼色。
兩名宮人一左一右壓住董寒蘇的肩膀,生怕她暴起傷害四皇子。
董寒蘇被迫趴在雪地里,悶聲回道:“回殿下,這名太監,和另外四名太監半路攔住我,搶劫奴婢的賞錢,還毆打奴婢。奴婢反抗不得,情急下,便抓住一個太監咬他。”
劉福慌張,忙辯解道:“不是我們搶她的賞錢,是她同伴金蕊說,她倆要孝敬我們。”
四皇子小小年紀,審問起宮人來,已有模有樣,他問:
“金蕊呢?”
宮里規矩,太監、宮女行走,至少二人結伴。
劉福哭道:“她跑了。”
四皇子問董寒蘇:“你要孝敬他們賞錢?”
董寒蘇搖搖頭,聲音帶著哭過的哽咽,以及一絲不屬于小女孩的清冷:
“沒有!奴婢根本不認識他們。”
劉福下意識便想狡辯,但懼怕貴主的威儀,在主子面前撒謊,可是要掉腦袋的。
他忍不住輕聲啜泣起來。
哭得分外可憐,完全不復之前與同伴圍毆董寒蘇時的兇神惡煞。
四皇子看劉福的眼神微微發冷,吩咐貼身大太監:“你派人把他送回鐘鼓司,交給掌事處置,還有他的同伙,別忘了,一起罰。”
“是!主子心善,小宮女,你還不快謝恩!”貼身大太監掐著尖細的嗓音,沖董寒蘇說道。
董寒蘇指甲掐進掌心,壓下從心底泛起的嘔意,字字緩慢道:“謝四皇子殿下為奴婢做主。”
兩名宮人上前,將劉福捂了嘴,拖走。
四皇子揮揮手。
壓著董寒蘇的人松手,撤后。
四皇子對昨晚做的夢,和今晚發生的事,充滿好奇,怪力亂神的,無端端又令他生出些恐慌。
他走到董寒蘇面前,命令道:“抬起頭來,看著本殿下。”
董寒蘇渾身發抖,定了定神,緩緩抬頭。
四皇子便看到一雙淚水洗過,過分清冷的烏黑眼睛。
燈籠散發出的暖光,似照不進她的眼里去,或者,照進去了,卻被她的雙眸吞噬得一干二凈。
他不由怔忪。
小宮女的臉,還是那張臉,卻又與夢里不一樣。
興許是因為她臉上挨了巴掌,浮腫,興許是這雙眼睛的眼神不同。
夢里的她,猶如驚弓之鳥,驚慌失措,嬌弱可欺,傻乎乎的,一眼能看透她想什么。
現在,他看不透。
“你抖什么?”他問。
她只是在控制殺人的沖動。董寒蘇垂下眸子,謙恭地回答:“天冷,冷得奴婢發抖。殿下,可否遣人送奴婢回尚宮局?”
四皇子又是一怔。
夢里,她說她是浣衣局的,因年節宮人不夠用,浣衣局的一些宮女被派遣去冷宮,給冷宮關押的妃嬪們送膳食,回程的路上,她遇到搶劫的小太監們。
“你既是尚宮局的,為何在此處?”
董寒蘇回答:“年節事務繁多,人手不夠用,掌事姑姑派遣奴婢去冷宮,為冷宮妃嬪送除夕宴。”
四皇子心跳又快起來,竟又與夢境對上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賤名,四娘。”
四皇子眉頭一蹙。
果然是個虛幻的夢,夢里,這個小宮女說,她叫寒蘇。
“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尚宮局。”
董寒蘇想快些離開他,此生,她再不想與他有任何交集。
初見時,他有多良善淳厚,后來就有多冷酷絕情。
“謝四殿下。”
她從地上爬起來,便要離開。
“等等!”四皇子叫住她,瞥了眼地上踩扁的雪酥糖,遲疑地又道,“你......你沒有別的想說的嗎?”
董寒蘇搖頭,隱藏起心中的不耐煩。
四皇子腦海里浮現,夢中的小寒蘇淚眼巴巴,撿起那塊踩扁的雪酥糖,珍惜地捧在掌心。
盡管董寒蘇沒有撿起那塊糖,他依然像夢里一樣,從隨身裝零食的小荷包里,找出一塊糖,遞到她面前,微胖的小臉帶著討喜的笑:
“這塊雪酥糖,送給你,不要再哭了哦。”.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