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醫務室。林紹文看著窗外的大雪紛飛，不由搓了搓手。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四九城的生活，可沒想到他還是太天真了。這天氣冷的，可能沒有到撒尿需要帶棍子敲冰的程度。但把豬肉丟在門外，不到五分鐘，肯定就成了冰坨。秦鐘來催促了兩次論文的事情，得知林紹文讓安一鳴和張予揚去研究“利福平”后，不由大吃一驚，他還是小看了這個弟子的天賦。本想再拋個課題給林紹文研究，可看到林紹文一副要進入冬眠的樣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也給他放了個寒假，讓他好好休息。“小林，小林……”楊衛國的大嗓門在門外響起。“干嘛？”林紹文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楊衛國和李新民同時鉆了進來后，先是拍了拍身上雪花，這才坐到了林紹文對面。同時掏出了一包煙，丟在了桌子上。“你們又想干什么？”林紹文警惕道。他現在已經摸清楊衛國和李新民的套路了，上來先丟煙，肯定是有事求他。“咳咳咳，老李你說，你主管后勤。”楊衛國打著官腔。“不是，老楊你這可不對啊。”李新民不高興道，“年中你就讓我主管生產，這年末你又讓我主管后勤，你把我當牲口使呢。”“你這話就不對了，那年中我讓老張主管生產，你不是不樂意嗎？”楊衛國翻了個白眼。“可是……”“那這樣，你不想主管生產，那明年我把你的職權分一下，老張管生產，老陳管后勤，這樣你就清閑了。”楊衛國淡然道。“林科長，其實是這樣的……”李新民態度瞬間變得極為端正，“這不馬上年關了嘛，到處物資都緊張，你和昌平下屬村莊的關系不錯，你看是不是勞煩你跑一趟，收點東西上來……”“你們是有多恨我，這種天氣讓我下鄉？”林紹文瞪大了眼睛。他才琢磨著要不要請個長假在家里吹空調，這兩人居然想要他去死。“別說得這么嚴重嘛。”楊廠長老臉一紅，“咱們有卡車呀，你坐卡車去坐卡車回來，又不要你騎自行車。”“免談啊。”林紹文直接拒絕了這個不靠譜的提議。現在的卡車可不是后世的那種，你以為車上有空調嗎？在想屁吃。而且上次坐轎車的回來的時候，路上的路況就差到令人發指，屁股都差點沒顛散架了。“林科長，別這樣……有什么條件你可以提嘛。”李新民急忙說道。“別鬧，跟組織談條件，我是那種人嗎？”林紹文說著就起身朝食堂走去，雖然還沒到中午下班，但他不想和這兩人待在一起。“別走呀，小林……”楊衛國急忙追了上去。整整一個下午，楊衛國和李新民把水磨功夫發揮到了極致。反正林紹文到哪，他們就跟到哪，和兩只蒼蠅一樣，讓林紹文不厭其煩。楊衛國和李新民也很委屈，碰上這么個寶貝疙瘩，他們能怎么辦？打不能打，罵不能罵，讓他滾蛋？張予揚和秦鐘做夢都能笑醒。下午下班的鈴聲響起。林紹文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楊衛國笑瞇瞇的說道，“小林，明天咱們還來……”“我說，你們這么閑的嗎？”林紹文無奈道，“你們管理的可是上萬人的大廠，這樣子真的好嗎？”“反正沒物資過不了年，工人也會鬧，不閑能怎么樣？”李新民無所謂道。“哎。”林紹文深深的嘆了口氣，“什么時候出發？”“今天。”李新民急聲道。“你還是個人嗎？”林紹文驚恐的退后了一步。真把他當騾子了，連夜趕下鄉？這么大的雪，萬一翻車了怎么辦？“老李，你這可不對啊。”楊廠長站了出來，呵斥道，“你這么晚讓小林下鄉，也顯得我們廠辦太刻薄了。”李新民啞口無，暗自懊惱自己太急躁了。“明天，明天清早出發。”楊廠長拍板道，“明天你別來廠里了，把東西收拾好在家里等著，我讓司機去接你。”“大清早？”林紹文張大了嘴。李新民也看著楊衛國，一臉鄙視。論刻薄，你又好得到哪里去？次日。婁曉娥一個人騎車去上班，讓不少人都一臉詫異，紛紛猜測林紹文是不是生病了。林紹文雖然人品不行，但只要沒下鄉，基本上沒缺過勤的。賈張氏和剛能走路的賈東旭甚至還在西廂后院門口晃蕩，想看看林紹文到底是什么情況。如果真的重病或者死了，那他們可得先去把房子占了。至于婁曉娥，他們從來沒放在眼里過。正在院里閑聊的幾個大媽見狀，也默默的跟了上去。她們倒沒有賈張氏這么歹毒，她們只是覺得萬一林紹文病了，婁曉娥又沒時間照顧，自己豈不是找了份活計？林紹文雖然人品不行，但出手可不小氣。全副武裝的林紹文走出門口，立刻就看到了一群人鬼鬼祟祟的站在門口。“干嘛？”林紹文問道。“你沒病啊？”賈東旭脫口而出。“大清早的，你是不是找事？”林紹文皺眉道。“沒……沒。”賈東旭訕訕一笑。“林科長，你怎么不去上班？”三大媽問道。“廠里派了任務，需要下鄉……”林紹文說到一半，不由眼珠子一轉道，“現在不是住房緊張嘛，秦淮茹又生病了，如果一年半載回不來……她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是。”“這房子是秦淮茹買的。”賈張氏一副早已看透的表情。上次為了林紹文的房子，院里差點鬧出人命來。“賈張氏，你平常還是多讀點書。”林紹文鄙夷道，“你聽說誰現在房子可以買賣？我給你錢，你房子能賣給我嗎？房子都是國家的。”“你的意思是，如果秦淮茹不回來，那這房子豈不是街道辦會收回去？”三大媽試探性的問道。“我可沒說啊。”林紹文急忙撇清關系，“我只是負責下鄉去看看秦淮茹的情況，到時候院里鬧出事來，你們可別又說是我在搞事。”其他人面面相覷，呼吸有些急促。“林科長，你和大媽說句實話，秦淮茹的情況到底怎么樣了？”二大媽湊過來問道。“哎……”林紹文嘆了口氣，“你看到過得癆病的病人嗎？”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