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四兩口子罵得唾沫橫飛,直到馮蓮花眼角的余光看到房門口站著一道黑影,嚇得失聲尖叫差點魂飛魄散。
待察覺到是自己的兒子,馮蓮花沒有理會徐老四的埋怨,連忙穿上鞋子走到門口,對一動不動的徐懷寧噓寒問暖:
“累不累,餓不餓,你先坐一會兒,娘去廚房給你做飯吃,給你烙兩張雞蛋油餅吧,你最喜歡吃這個。”
徐懷寧深吸一口氣,看著面前僅到自己胸口的母親,喉嚨里發出艱澀地質問:“娘,今早你們去小姑家,把小姑打得頭破血流昏迷不醒?”
馮蓮花呼吸一滯,慌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們打你小姑,是馬大花,是馬大花動的手!”
徐懷寧自嘲一笑,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里全是失望和憎惡:“有區別嗎?是她還是你們有區別嗎?”
說到最后,是從喉嚨里壓出來的低吼。
馮蓮花臉色發白,忍不住后退一步:“懷、懷寧,這、這也不是我們的錯啊,都怪馬大花太沖動,把你小姑推倒撞在墻上,才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
自覺沒有責任,她又忍不住怒罵徐翠蓮:
“你小姑太絕情了,就為這點小事與我們斷絕關系,沒有娘家的女人,她能有什么好日子過。哪天在婆家被磋磨死,我們絕不會給她撐腰。”
與馬大花一樣,馮蓮花認為徐小翠能嫁到張家過上好日子,全靠娘家兄弟侄子多,張家人才不敢磋磨她。
這些年徐翠蓮占了娘家的大便宜,她掏錢掏物幫扶娘家是應該的。
如今徐翠蓮撂挑子不干,是她無情無義不講親情,以后死了都沒臉見徐家二老。
“撐腰?呵~”
徐懷寧被親生母親的話氣笑了,眼底的不甘猶如潰堤而出的洪水:“這些年不都是小姑為我們付出,你們何曾為她撐過腰?
是小姑挺著大肚子照顧臥病在床的公婆,你們過去給她搭把手,還是大奎三兄弟出生后,你們照顧小姑月子,還是小姑父起早貪黑殺豬賣豬,你們過去幫忙了?
小時候我去小姑家住過一段時間,小姑待我如親子,是我不懂事叫了她一聲娘被你知道,你特意跑過去把我帶回來,就怕我跟你不親。”
說到這里,徐懷寧看向馮蓮花的眼神,泄露出絲絲恨意:“我真恨老天爺不公,竟然讓我托生到你的肚子里,有你們這對爛泥扶不上墻的父母!”
他本有機會像徐瑾年一樣,住著寬敞干凈的磚瓦房,拜一名辭官歸隱的探花郎為師,偏偏一切都被眼前這個目光短淺的女人毀了!
馮蓮花難以置信地看著被自己捧在手心長大的兒子,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問題:“懷、懷寧,你在說什么?”
在她身后的徐老四暴怒而起,光著腳沖到徐懷寧面前,指著他的鼻子怒罵:“你說什么?你個混賬東西再說一遍!”
什么叫老天爺不公,有他們這對爛泥扶不上墻的父母?
這些年他們辛辛苦苦供他吃供他穿供他念書,但凡有口好吃的全留給他,自己舍不得多聞一口,這樣還成他們的錯了?
看著恨不得戳進自己眼睛里的手指,徐懷寧的臉上閃過一抹自嘲,內心深處的滔天怒火被死死遏制住。
他沒有理會徐老四,轉身一步步往自己的房間走。
“站住,你給老子站住,今晚就把話說清楚!”
徐老四沖上去攔住徐懷寧,借著大門口照進來的天光,他死死盯著這個被他疼到大的兒子:
“你嫌棄我們嫌棄這個家是不是?小時候在徐翠蓮家住的大半年,把你的心徹底養大了是不是?
老子就知道徐翠蓮不是個好東西,把老子好好的兒子教壞了,讓你有本事嫌棄自己的親娘老子!”
徐懷寧只覺得不可理喻,臉上是深深的疲憊:“爹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如今小姑與我們斷絕關系,我的前程也要完了。”
說完,他看都沒看錯愕的徐老四一眼,繞過他回到房間,嘭的一聲關上房門。
徐老四呆呆地站在原地,半點回不過神來。
馮蓮花卻是慌得不行,沖上來緊緊拉住他的袖子:“懷寧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的前程也要完了?”
徐老四哪里知道,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你想知道直接問他去!”
馮蓮花卻不敢,拽住他的袖子不放:
“咱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該讓徐老三兩口子供懷寧念書?要是沒有他們兩個生事,說不定今日咱們已經跟徐翠蓮和好了。”
徐老四的臉色陰晴不定,瞪著對面緊閉的房門:“就為這點小事,這個混賬跟咱們離心,你聽聽他剛才說的話,那是身為人子能說的?”
馮蓮花心疼兒子大過自己心里的委屈,眼淚嘩嘩直流:“他是咱們唯一立住的兒子,剛才也是氣狠了才會口不擇,你跟兒子斤斤計較什么。”
夫妻倆婚后一連生了四個兒子,可惜前面三個生下來不到三個月,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早夭,唯一活下來的只有小兒子徐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