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回到關中得知此事,強烈表示不應當留下這個孩子。當初大姐韓王妃難產之時的情景歷歷在目,這回再生一個,怕是兇險甚大。
然而在這個子嗣第一的年代,他的建議被群體壓制,即便是身為母親的盧氏,亦不贊同房俊打掉孩子的建議……
除去深深擔憂之外,房俊也就只能求神拜佛保佑大姐吉人天相了。
故而,這一次與以往不同,房俊進香之時分外虔誠,且不管佛祖他老人家忙不忙、聽不聽得到自己的祈禱,亦要做到心誠。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進完香,祈禱一番,房俊便抬起頭,打量著大雄寶殿內的情景。
正前方是一方丈八高的釤捶鶼裎u灰倭鶼褡笫窒麓梗屑浣帷笆┰贛保硎灸藶諫福沂智凵仙歟帷笆┪尬酚保硎灸艸諫唷t諂淞講啵蚴羌父鏨砼賣牡睦蝦蛻械兔妓襯浚槐咔米拍居悖槐咦燉錟钅鈑寫省
房俊看到了為首的那個三德大師,更看到了旁邊一張長條形的香案之上,那一盞蓮花瓣形狀的長明燈。
那是他的本命燈……
“小施主山根聳峙,印堂明亮,往昔那小小的厄劫已然盡祛,往后福澤深厚,貴不可吶。只望安守本心,持身守正,方可得大自在。切勿心浮氣躁,急功近利,否則一步踏錯,便舍身成魔,萬劫不復,善哉,善哉。”
一聲蒼老的語音在耳畔響起,驚醒了神思恍惚的房俊。
側頭看去,正是那三德大師正合十沖著自己微笑,剛剛這兩句話,正是對自己而。
盧氏一臉喜色,推了一把房俊,道:“還不趕緊謝謝大師指點?這關中多少王侯貴戚欲求大師指點迷津而不可得,你這小子倒是好運道,偏偏傻愣愣的走神,真是個瓜慫!”
房俊忙跪在蒲團上還禮,道:“多謝大師指點……”
待到直起腰,卻又問道:“晚輩有一個疑問請教大師,您說安守本心,方可得大自在,更不會舍身成魔萬劫不復,卻不知這個‘心’,所指何以,更往何處去尋?”
“所以者何,須菩提,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所謂緣起性空,性空緣起,不要執著心在哪里,心也是因緣生,無自性。無自性是剎那生滅,并沒有一個生,一個滅,心在上一個剎那,亦在下一個剎那,或許是五百年前,亦或許,是五百年后……”
老和尚白眉掀動,慈祥的臉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緩緩道:“你自己的心,唯有你自己知道在哪兒,旁人又如何得知你上一剎那的心,下一剎那的心?更如何得知,你在五百年前的心,亦或五百年后的心?”
對于別人來說,這番話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明覺厲”,但偏偏對于從未真正涉及過佛學的房俊來說,卻明明白白。
何謂“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
人心善變,隨著時間、空間的轉換,前一刻的心在下一刻便會截然不同,上一個剎那的想法在下一個剎那,很可能便是南轅北轍,更何況若是五百年前的想法、領悟,怎么可能與五百年后一樣呢?
這個“心”,唯有你自己懂,也唯有你自己找得到。
而在房俊聽來,這話似乎還有另外一層解讀:你這一顆來自于五百年后的心,讓我這個五百年前的老和尚,如何能夠找得到呢?
甚至于還可以這樣理解:我這個五百年前的老和尚,如何能夠體悟你這一顆五百年后的心?你的心已然超出我的認知,只要你能夠找得到你自己的心,并且認為他正確,那么一直堅持下去就好了,切不可迷了本心,因為急功近利而誤入歧途。
有冷汗順著后脊梁滲出……
直到離開清源寺,老和尚那放佛能夠洞悉世間一切的眼睛,以及那一番話,依舊令房俊如墜云霧。
因為他想來想去,這番話好似都是兩頭堵,甭管你是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似乎都能夠找得到自己的定位,尤為可惡的是,你將這番話擴展開來,甭管你怎么理解,似乎都能說得通……
娘咧!
這到底是一個擁有無邊智慧的智者,還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