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剛放學，稀里糊涂就被拎到這里。

定睛一看，也傻了眼，咽了好幾口唾沫，硬是一個字兒也沒念出來。

“干啥呢？念啊！”他爹急了，平常可沒少跟街坊四鄰吹噓，說家里的這個最小的娃，去了縣學讀書哩，光是每個月拿回家的那些廩米，就足以讓家里光宗耀祖，很是炫耀了好一陣子。

可是現在……

就連隔壁的王老三，都斷斷續續地念出好些個字。

自己家的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這些年的書，都念哪去了，難道竟然連一個字都不認識嗎？！

“爹……這、這上面……”那孩子也是農家出來的，覺得這告示上的每個字自己都認識，就是連在一起，十分荒誕，結結巴巴地問道：“這上面的告示，是哪來的？”

“廢話！”那漢子更是皺眉，一巴掌扇在孩子后腦勺上，罵道：“貼在府衙外面，除了知府大人，還有誰有這個膽子？”

“可、可是！”孩子哭喪著臉，連連搖頭道：“我覺得，這個告示，是假的！”

胡說八道！！

這下，很多人都變了臉色，他們雖然認字不多，卻不影響對秦大人的深深崇拜。

開玩笑！

秦大人是什么人？

我可是親眼見到大人身邊的兩個心腹手下，出來張貼的告示，這還能有假？

你不認字就不認字，不用這么東拉西扯！

很快，被千夫所指的孩子，連同他老爹，都扛不住了。

“奶奶的！你倒是念啊！！！”孩子老爹急得團團轉，這孩子過往給他帶來多大榮耀，現在就有多大難堪。

“好，我念！”終于，那孩子咬著牙，忍著眼淚，一字一句地念道：“昔時，我淳化縣為鼓勵農耕，與民謀利，曾發行淳化稻谷債，迄今已有兩年光景。”

“眾位鄉親節衣縮食，聚集起來的稻谷，本官將其用作投資，如今已獲得豐厚回報！因此，本官決定取之于民，則用之于民，將由此孳生之所有盈利，回報于所有淳化縣人。”

“茲將今年之歲賦全免，以示分紅之喜！”

念完了。

但是文化程度不太高的淳化縣人，依然不大理解其中的意思，尤其是很多關鍵詞過于驚世駭俗，就連親眼所見都生怕是看錯了，更何況只是聽到一鱗半爪。

“啥意思？”

“哎，那誰家的，你念了些什么？什么歲賦全免？怕不是你看錯了吧？”

“對呀，淳化稻谷債我倒是知道，我家也交了不少糧食上去，咱都相信秦大人不會坑咱們嘛！”

“可是這個稻谷債，不是說還要過幾年才能到期，然后一次性能拿許多額外的糧食嗎？”

“秦大人說了，不要糧食的，還可以折算成銀兩！”

“現在，不到日子呢！”

“假的……我也覺得這個像是假的……剛才誰說親眼見到的來著？”

“咳，你們都別說廢話了，快讓那老誰家的小誰，給咱具體說說，這些文縐縐的詞兒，說了個什么東西呀？”

人群越聚越多，府衙門口已經是人聲鼎沸，但偏偏府衙里的那位秦大人，并沒有露面，而是任由外面鬧哄著，很快就來了幾個別的讀書人，其中甚至包括一位正在縣學里教書任職的先生。

先生姓唐，一下子就被人拉到圈內。

“唐先生，您快給說說，這上面寫的，到底是個啥！”

唐先生三十來歲，學問還是不錯的，仔細看過之后，亦是面露驚容，反復觀看許多次，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在一眾此起彼伏的喧嘩聲中，定了定神，邁步踏上一塊高臺，對著黑壓壓的淳化百姓，朗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