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將那枚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紀元沙盤,放在了身旁的茶幾上,緊挨著一個裝著煙頭的玻璃煙灰缸。
然后,他重新癱回了躺椅,拉過一張薄毯,準備睡個回籠覺。
而在遙遠到無法計數的維度之外,觀星者議會僅存的幾個觀測法陣,捕捉到了這驚世駭俗的最后一幕。
他們親眼見證了一個宇宙,在短短幾分鐘內,走完了一遍從誕生,到鼎盛,再到歸零的全過程。
幾位負責留守觀測的觀星者,兩眼一翻,神魂激蕩之下,齊刷刷地……嚇暈了過去。
顧長生睡得很沉。
他這一覺,仿佛要將之前玩“游戲”耗費的所有心神都補回來。庭院里靜謐無聲,陽光透過世界樹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連風都變得小心翼翼。
福伯的身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收拾著茶幾上的狼藉。葉傾仙和姬如雪則盤坐在不遠處的蒲團上,雙目緊閉,但心神卻如波濤洶涌,久久無法平息。
她們沒有看清那沙盤中的具體景象,但那股創世又滅世,時間被肆意撥弄的恐怖道韻,卻清晰地烙印在了她們的靈魂深處。
“少主的‘游戲’……”葉傾仙在心中自語,聲音帶著一絲顫栗,“其中似乎蘊含了一個紀元的生滅輪回。難道在始祖的眼中,這諸天萬界,真的只是一場隨手可棄的消遣嗎?”
姬如雪的心境更為激蕩。她曾是執掌一界的女帝,自認為俯瞰眾生,可與那沙盤中發生的一切相比,她所謂的權柄和威嚴,渺小得如同塵埃。
“我感覺到了一股……反抗的意志。”她回憶著那一閃而逝的悸動,“那股意志很強大,甚至凝聚成了一個文明的巔峰。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不是被擊敗,不是被鎮壓,而是被‘抹掉’了。從時間的源頭,從存在的根本上,被徹底抹除。僅僅因為……少主覺得無趣了。”
這個認知,讓她的道心在崩潰與重塑的邊緣瘋狂搖擺。對少主的敬畏,已經深入骨髓。
就在這時,躺椅上的顧長生似乎覺得睡姿不舒服,煩躁地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他隨意伸出的手,不經意間撞在了茶幾上那枚紀元沙盤。
“咚。”
一聲輕響。
剛剛被重置、恢復到混沌虛無狀態的沙盤,被這一下撞得微微滑動,碰到了旁邊那個裝滿了煙頭的玻璃煙灰缸。
這煙灰缸,是顧長生穿越而來后,福伯特意為他準備的,里面盛放著他現代靈魂最后的倔強——幾根抽剩下的煙屁股,上面還沾染著灰燼與些許唾沫。
變故,就在這一瞬間發生。
一絲幾乎無法被感知的、屬于“丙734”雛形宇宙的原始混沌之氣,從沙盤與現實的連接縫隙中溢出,如同一縷輕煙,恰好沒入了煙灰缸里,觸碰到了一根熄滅的煙頭上。
這煙頭,是凡物,是污穢,是終結的象征。
但它,也沾染了顧長生的氣息,承載過他這位“始祖”呼出的一口濁氣。
當“萬物之始”的混沌氣,遇上了“萬物之終”的灰燼,再以始祖的氣息作為催化的道引……
一種超越了所有已知生命形態的異變,發生了。
那根濕潤的煙屁股,連同周圍的煙灰,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蠕動、聚合。它們沒有變得宏偉,沒有變得神圣,反而凝聚成了一團……灰撲撲的、黏糊糊的、仿佛擁有了自我意識的……小東西。
它很弱小,很茫然,仿佛一個從垃圾堆里誕生的、對世界充滿困惑的初生嬰兒。
一個由“終結”與“起始”兩種極端矛盾的概念,共同催生出的畸形生命。
“嗯?”
福伯的動作猛地一頓。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瞬間鎖定在了那個煙灰缸上,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但他驚愕的,并非是這個生命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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