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帶著貧民窟特有的潮濕與霉味,吹拂著屋頂上那道倩影的發梢。
燕青兒的心,卻比這晚風還要凌亂。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目光死死鎖定在巷口那個青衣男子的身上,像是要將他的身影刻進靈魂深處。
那兩根比羊脂白玉還要細膩的手指。
那柄斷成數截、散落一地的百煉鋼刀。
這幅畫面,構成了一種讓她窒息的暴力沖擊。
他那輕描淡寫的姿態,那從容不迫的步伐,哪里還有半分白天那個失魂落魄的“呆頭鵝”模樣?
騙子!
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燕青兒銀牙暗咬,心中又氣又惱,但更多的,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與震撼。
這人……究竟是什么怪物?
凝氣六重的鄭豹,在他面前,竟真的連一只螻蟻都不如。
那份瞬間凍結神魂的恐怖威壓,她只是在屋頂遠遠感受,都覺得心驚肉跳,手腳冰涼,連呼吸都忘了。
巷子里,死寂仍在蔓延,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血。
鄭豹跪在地上,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
頭頂那只腳,仿佛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座隨時可能將他碾成齏粉的太古神山。
他想開口求饒,卻發現喉嚨里像是塞滿雜物,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恐懼,已經徹底扼住了他的生命。
“你的命,十兩銀子,我買了。”
林風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平淡,卻像是九幽神祇落下的最后審判。
他腳下微微用力。
“咔嚓。”
一聲細微到極致,卻又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的骨裂聲,驟然響起。
“啊——!”
鄭豹終于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劇痛與恐懼的雙重折磨,讓他瞬間崩潰。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不是人,小的就是個屁,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放了吧!”
他涕淚橫流,拼命磕頭,額頭與混著豆腐渣的泥水地面撞出“砰砰”的悶響。
那幾個嘍啰早已嚇得屁滾尿流,跪倒一片,磕頭如搗蒜,空氣中彌漫開一股騷臭。
林風這才緩緩抬起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半分憐憫,只有一片漠然。
“錢,我替她們給了。”
他從懷里摸出十兩銀子,隨手一拋。
銀錠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在為這場鬧劇畫上句點。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目光掃過那幾個嘍啰。
“從今天起,你們幾個,負責把這家豆腐攤重新建起來,要比原來好十倍。”
“另外,這位大嬸和她女兒今后在青岡鎮的所有開銷,由你們青岡寨一力承擔。”
“她們若再少一根頭發,我就去青岡山,拆了你們的寨子。”
他的聲音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聽明白了?”
“明白!明白!小的一定辦到!一定辦到!”
鄭豹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回應。
“滾吧。”
林風揮了揮手,如同驅趕幾只嗡嗡作響的蒼蠅。
鄭豹一伙人如獲新生,手腳并用地爬起來,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巷子的盡頭,連那幾段斷刀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直到這時,那對早已嚇傻的母女才回過神來。
中年寡婦拉著女兒,顫顫巍巍地跪倒在林風面前,泣不成聲:“多謝恩公救命之恩!多謝恩公!”
“起來吧。”
林風并未去扶,只是側身避開了這一拜。
“我救你們,并非出自善心。”
“只是看不慣有人在我面前,破壞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