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劇烈起伏,有吱吱呀呀木板破裂的聲音傳來。
陸邵面色凝重地催促:“星渡,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沈星渡被陸邵護著一路磕磕絆絆地爬到了最上面一層。
才一推開門板,就又被陸邵護著頭拽回了船艙內。
再晚片刻腦袋都要被飛來的大刀削掉一半。
“我先上去。”
陸邵說著,錯開身,自己先試探著爬出了船艙,又回手來拉沈星渡。
甲板上的打斗聲,兵器碰撞的鏗鏘聲,還有人的哀嚎聲不絕于耳。
另一艘船大船與這條船并排而行,都揚著帆在水中疾馳,兩船之間由木板鏈接,不停有人在木板上來回地搬運物資。
果真如陸邵所料,這是遇上水匪了。
沈星渡從未遇到過如此混亂棘手的場面,壓著內心的恐懼抓住陸邵伸出的手,借力爬了出來。
甲板上的風像刀片一樣刮在臉上,凍得皮膚生疼,吹得她發絲亂舞。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臭汗和煤油的味道。
到處都是互相砍殺的人,看不出誰是誰。
船身隨著巨浪顛簸傾斜,甲板上咕嚕嚕滾著尸體,被砍下的人頭和浮桶。
陸邵帶著沈星渡抓著船舷,溜著邊,躲著人。
突然有人從高處落下,在二人面前摔了個腦漿迸裂。
沈星渡嚇得一哆嗦,腳下一軟,被陸邵扶住。
“別怕。”
陸邵的聲音在耳邊輕聲安撫,動作一刻不停,利索地蹲下身去從那人的尸體上將外套扒了下來往沈星渡身上披。
那衣裳又臟又臭,上面還掛著星星點點,粉粉白白的腦漿子!
沈星渡瞪著一雙杏眼驚恐地躲閃,不肯讓他近身。
陸邵卻一邊快速的從沈星渡的頭上摘下各種釵環隨手扔到水里,一邊低聲催促。
“你穿著大紅的喜服太顯眼了,快披上!
不然會變成靶子的!
這船上都是水匪,剛剛那一撞隨時會沉。
我們要想辦法逃命,別怕,星渡。
你不會有事的。”
沈星渡聽了陸邵的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咬牙快速將陸邵手里那件惡心的外套兩三下套在自己身上,學著陸邵的樣子快速將頭上身上各種累贅又引人注意的頭面首飾全摘下來,扔到湍急的河水里。
甚至從船舷上摸了兩把油泥抹在自己白凈的小臉上。
眼角余光掃到陸邵手里攥著一只金色步搖正要往水里扔,目光一閃,驚呼一聲,快速伸出雙手抱住陸邵的手:
“等等!這個別扔!”
沈星渡將金步搖從陸邵手里搶下來塞進袖子里,和自己那只葫蘆釵放在一起藏好。
陸邵手里一空,心里一緊,抬眸看向沈星渡。
“是他送給你的?”
即便是在這逃命的間隙,陸邵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
沈星渡點了點頭,沒有意識到陸邵情緒的變化,她身上裝束已經收拾停當。
骯臟不合身的垮大的外套,樸素的發髻,花貓一樣的小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黑暗之中亮晶晶眨巴眨巴地問陸邵:“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真是不怎么成功的偽裝。
卸下隆重妝容的沈星渡,還和小時候一樣清純可人,是含苞待放惹人憐愛的一身嬌骨。
就是穿著骯臟的衣裳,臉上抹得黢黑也掩蓋不住她身上從小嬌養出來的矜貴。
陸邵緊緊握著拳頭,這一刻真想就這樣把她偷走。
她們二人這樣的身世,若是找個沒人認識的小鎮,男耕女織,做一對普通夫妻了此一生,會幸福的嗎?
陸邵忍不住想,如果時間倒退一個月,沈星渡也許真的愿意和他私奔。
現在陸邵再望向沈星渡的雙眼,已經找不到之前的那種迷戀的神情。
沈星渡已經不愛他了,陸邵心里非常清楚,只是還不能相信,更不甘心。
他一時忘了自己深陷危機,忍不住又追問一句:
“你喜歡雁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