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說拿就拿出來,母親身上都裝不了那樣多的銀票。
沈星渡只當師傅是神仙下凡,來陪伴她在太傅府無聊的時光。
那晚沈星渡一次見識了勾欄瓦舍里的聲色犬馬。
各色鶯歌燕舞,兇悍的,令人作嘔的,花枝招展的。
有販夫走卒,也有當權當官的。
沈星渡警惕的看著所有人,師傅見她緊張,安慰她:
“別怕,這些也是生意。
別被表面的紛亂骯臟迷了眼睛。
你要看到世間萬物的本質。
你就會發現,國家與國家之間天大的事,也不過是一門生意。”
沈星渡那時不過九歲,聽得懂,也聽不進去。
國家大事與她何干?
她讀書讀不進去,她便不聽。
做生意覺得甚為有趣,她便學。
她那天看什么都新鮮,只想玩。
心心念念的要把這一千兩花出去,買點了不起的好玩意回來,好讓師傅刮目相看!
“師傅,那邊是什么生意?
怎么這樣吵鬧?”
沈星渡手指著的是一圈熱鬧叫好的人群,有幾個人一起舉著酒盞的,有結伴而行拍手叫好的。
不論男女老少都圍成一圈,低著頭朝下瞧著。
時不時地爆發出一陣歡呼叫好聲。
“好奇就過去看看。”
沈星渡由師傅陪著來到一處像巨大井口一樣的深坑。
坑外一圈矮墻,剛好夠到成年人的腰。
沈星渡卻要墊著腳尖,才能將胳膊肘架在矮墻上向下看。
那黑洞洞的深坑里,一個瘦弱的少年,渾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好地方,破衣爛衫的趴在地上,像是死了,又像是一塊破布。
他的對手是一個高大壯碩的男子,頭上梳著辮子,周圍都剃光了,耳朵上還帶著骨頭做的耳環。
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九歲的沈星渡見到臺上兩個人懸殊的體格,大為震驚,扭過頭去問師傅:
“師傅,他那么瘦小,那個男人那樣高大強壯,一拳下去不就打死了嗎?”
師傅還沒有說話,倒是旁邊一個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開了口:
“小姑娘,你還太小,是第一次來吧?
生死局的規矩,是臺上只能留下一個活口。
你可不知道!
那個躺在地上的,今天已經扛過了九輪了!
若是再贏了這一輪,他就扛過十輪!
按規矩,老板得放他自由了!”
沈星渡驚訝極了,眉毛高高的揚起來,眼珠子瞪得溜圓。
“九輪?
前面也都是這么高大的對手嗎?”
沈星渡長得漂亮惹眼,肉嘟嘟的小臉蛋上是星光墜落,秋水含光的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她驚訝的反應,滿足了男人顯擺的虛榮心。
男人得意地給沈星渡講解:
“前面什么樣的都有!
一開始沒人信他能贏,賠率是一賠三。
第三局開始,所有人都押他贏!
人們都瘋了!
一路贏到了第七局,這小子眼都睜不開了,又是個啞巴,也不知道能不能聽得見。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買他輸,他愣是扛到了現在!
現在賠率已經到了十六賠一了!
都在買他輸呢!
你看他,站都站不起來了!
活不了了!”
活不了了?
沈星渡又朝著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瘦弱身影看過去。
怎么就活不了了呢?
她將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地喊:
“小啞巴!快點站起來!
你不能輸!輸了會死的!
再贏一局,你就自由了!
快站起來啊!”
沈星渡嬌軟的嗓音穿過嘈雜的人聲。
趴在地上的少年突然抬起頭,朝著沈星渡的方向看了過去。
是她?
沈家千金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還是他已經死了,這是過去的人生碎片揉成的走馬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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