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被剪開、剝落的瞬間，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昏黃的油燈光線下，暴露出來的，不是想象中的光滑皮膚。

那是一道極其猙獰的舊疤，斜斜地橫貫整個肩胛骨，疤痕是深褐色的，像一條扭曲的蜈蚣，邊緣凹凸不平，顯然是當年深可見骨、愈合得極其艱難留下的印記。

疤痕周圍的皮膚也布滿了細碎的、顏色更淺淡的劃痕，像蛛網般蔓延。

這……這只是右肩。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得更厲害了。剪刀的尖端懸在他左肩的布料上，遲遲不敢落下。一種莫名的、帶著刺痛的預感攫住了我。

“剪……剪啊王妃！”張濟在一旁催促，他已經準備好了藥膏。

我閉上眼，狠狠心，剪刀落下。

左肩……同樣觸目驚心，一道幾乎平行的舊疤，比右肩那道略短，但更加粗糲猙獰，疤痕中間甚至有一個明顯的凹陷，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洞穿過！

這還沒完。隨著布料被一點點剪開、剝落，趙珩的上半身逐漸暴露在燈光下。

我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寬闊的胸膛，緊實的腰腹，線條流暢的肌肉……這本該是一副極具力量美感的身軀。

然而，此刻呈現在我眼前的，卻像一張被戰火反復蹂躪、縫縫補補的破舊地圖。

斜貫胸膛的一道深色刀疤，從鎖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肋下，猙獰得如同大地的裂谷。

左肋下，一個圓形的、邊緣微微凹陷的疤痕，是箭傷留下的烙印。

右腹側，一道扭曲的撕裂傷疤，像是被野獸的利爪狠狠撓過。

背部……雖然只能看到一部分，但那縱橫交錯的鞭痕、利器劃傷的痕跡、還有幾處明顯的箭簇拔除后留下的圓點狀疤痕，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

新傷疊著舊傷，深色的疤痕襯著蒼白的皮膚，在油燈搖曳的光線下，構成一幅極其慘烈、又無比震撼的戰爭圖卷。

每一道疤，都像在無聲地嘶吼著一段浴血搏殺、九死一生的過往。

我拿著剪刀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涼。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為惡心，而是一種難以喻的沉重和酸澀。眼眶發熱，有什么東西不受控制地涌上來，模糊了視線。

狗男人……平時冷著一張臉，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原來……原來背地里是這么一副破鑼身子骨，這渾身上下，還有幾塊好肉。他這瑞王的位置，是拿命換來的。他這一身的煞氣，是在戰場上打拼出來的。

張濟似乎見怪不怪，只是低低嘆了口氣，拿著藥膏上前，開始小心翼翼地處理趙珩身上幾處因剛才掙扎而崩裂的細小傷口和可能存在的淤青。

“爹……”我聲音干啞得厲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猛地轉過頭，看向一直沉默站在陰影里的齊震山，“他……他這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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