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睡覺。”兩個字,命令的口吻,毫無商量的余地。
他甚至沒再多看我一眼,轉身大步走向外間書案。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書房里回蕩,每一步都踏在緊繃的神經上。
我癱在柔軟的錦被里,身體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冷得直打顫。
嘴里還殘留著濃重的血腥味,眼前陣陣發黑,胸口悶痛得厲害
張濟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到榻邊,冰涼的手指再次搭上我的腕脈,他大氣不敢出,飛快地從藥箱里掏出幾個小瓷瓶,倒出幾顆顏色各異的藥丸,一股腦塞進我嘴里,又哆哆嗦嗦地端來溫水。
苦澀的藥味混合著血腥氣在口腔里彌漫開,我機械地吞咽著,目光卻不受控制地穿過內間的門,死死黏在外間那個坐在書案后的挺拔身影上。
他正伏案疾書,他在調兵,在布網,在用這小小的書房,撬動整個搖搖欲墜的帝國根基。
而我,只能像個廢物一樣躺在這里,連呼吸都牽扯著肺腑的悶痛。
“王……王妃,藥……藥效上來就好了,您閉閉眼,閉閉眼……”
張濟的聲音帶著哭腔,試圖安撫。
就在此時,外間傳來極其輕微的叩門聲。
一個穿著王府普通仆役服飾、面容卻異常精悍的漢子閃身進來,對著書案后的趙珩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個用火漆封得嚴嚴實實的細長銅管。
趙珩放下筆,接過銅管,指尖一捻,火漆碎裂。
他抽出里面卷得緊緊的紙條,目光如電般掃過。昏黃的燭光下,他臉上的線條似乎更加冷硬了幾分,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了然和更深的殺機。
“知道了。”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內間,“告訴‘小七’,按計劃行事,盯死齊王府。趙琮有任何異動,飛鷹傳訊。”
“是!”那漢子應聲,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趙珩將紙條湊近燭火,火苗瞬間舔舐上來,將那承載著隱秘信息的紙卷化作一小團跳躍的橘紅,最終化為灰燼,飄落在冰冷的案幾上。
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精準地落在我這邊。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的錦被。
身體在藥力和極度的精神消耗下疲憊不堪,意識卻像被架在油鍋上反復煎烤。無數混亂的念頭和血腥的畫面交織閃現。
意識回籠的瞬間,我猛地睜開眼。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而我身上……蓋著的,還是趙珩書房里那條帶著他冷冽松香氣息的錦被。
我怎么回房間了,趙珩呢,外面……
“王妃,您醒了!”春杏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紅腫著眼睛撲到床邊,“您嚇死奴婢了,張太醫說您是急火攻心,吐了血,要靜養,萬不能再動氣了。”
我撐著發軟的身體想坐起來,胸口一陣悶痛,眼前發黑。春杏連忙扶住我。
“我爹……”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目光急切地投向旁邊那張床。
齊震山依舊躺在那里,姿勢都沒變。
灰敗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死氣沉沉。張濟正坐在床邊矮凳上,閉目凝神,手指搭在他的腕脈上,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老將軍……還是老樣子。”春杏的聲音帶著哽咽。“小姐,您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別讓老將軍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