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慶帝這兩日很是心煩。
南方水患鬧得厲害,已經引發了百姓暴動之事,每日朝堂上為著南方治理之事吵個沒完。
下朝到了紫宸殿后,奏折一日比一日堆得多了,官們連秀女被清理出宮這樣的事情也拿到臺面上來叫他評理。
好不容易批完奏折,太后來敲打他了。
雖然他和太后并非親生母子,可在他登基之時太后母族幫他不少,又有養母的情分在,他不得不聽著孝敬著。
他是被太后提醒了,又看德妃哭,轉身回關雎宮,貴妃又在跟他要翻看內侍省藉冊那邊的權利。
他嘆息一聲,忙不迭轉道去倚華宮。
這日天熱,許是心情不好,走在宮道上頂著華蓋也叫人覺得煩悶焦躁。
本想著到了倚華宮可以好生舒坦歇息,誰知到了正殿,才發現這殿里和外頭竟然也沒有太大區別!
“都是臣妾不好,委屈了陛下。”楊佩寧端了清茶上來,“這是臣妾親手煮了,又在井里涼過了的,陛下嘗嘗?”
崇慶帝接過來一飲而盡,才覺那股子躁意退了下去。
楊佩寧順勢坐下來,手里拿著團扇輕輕給他扇風。
“前些日子還乍暖還寒,今日又這樣熱,瞧著正是季節交替了,陛下可叫御前的人備些菊花茶降火。”
她著了一襲天水碧印染青竹紋的衣裳,手里團扇上的圖案也是翠綠色的竹子,發髻微垂,斜插一玉簪,清冷氣質中帶著溫婉,叫人一看心境便平和下來。
這是這幾日里頭,崇慶帝久違感受到片刻寧靜。
他抬手召了齊覃近前來,“去多抬些冰來倚華宮。”
齊覃心知這是陛下心疼淑妃了,就要去辦,楊佩寧柔聲叫住他,對著崇慶帝道。
“陛下在此,自然不能沒有冰用。只是今日便也罷了,若陛下不在,臣妾卻用冰,豈非打了貴妃娘娘的臉?臣妾不想陛下為難。”
崇慶帝感慨她的懂事,更是不愿委屈了她。
“朕只說是給永寧的,饒是貴妃也不能說什么。”
她感動不已,眼眶微紅靠在他懷中。
“陛下對臣妾這樣好,臣妾卻辜負陛下期待,沒有管束好尚儀局。聽貴妃娘娘說,好些御史參奏臣妾,叫陛下為難了。”
蠶絲紗羅裙材質冰涼,她靠過來并不叫他覺得熱,他緩緩撫摸著她的后背,輕輕拍了拍。
“你與朕同在行宮,哪里能時時刻刻盯著尚儀局?秀女們犯錯被罰是應該的,這也是朕給尚儀局的權利,你不必自責。”他的手掌摸過她如絲綢般順滑的秀發,無聲安撫,“只是貴妃才入宮,朕又給她執掌后宮之權,所以哪怕知道她對你的懲罰有所失當,朕也不好立刻駁了她的面子為你撐腰。”
說著,他扶著她的腦袋,令她抬頭看向自己。
“但是寧兒,朕這里,從來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許是為了證明他的情意,他命曹恩保搬了兩個半大的箱子進來。
打開一瞧,一個箱子是胭脂水粉,另一個則是白花花的銀子。
楊佩寧彼時已經規規矩矩地端坐好了,見狀嘴巴微張。
“這……比臣妾規制的都多太多了。”
崇慶帝擺擺手,命人都下去。
“這正是朕對你的情意。”他雙眸中盡是深情,“不管后宮里頭如何風云變幻,朕的心,永遠都在你這里。”
聽他如此鄭重承諾,楊佩寧眼眶再次紅了,鼻頭微酸。
“可貴妃……”
他嘆氣,傾身抱住她,極其耐心地同她解釋,“謝清平平定北狄西戎之亂,對社稷有大功,朕不能薄待了功臣之女。”
她翁聲頷首,“臣妾還以為,陛下寵愛貴妃,不喜歡臣妾了……”
崇慶帝一想,自己的確是連著許久沒來倚華宮了,難怪她患得患失,心神不寧。
聽著她的哽咽,一時間,心疼之意真實泛上心間。
“胡說。”他將她抱得緊了些,“朕的心中,唯有你最是珍貴。”
“至于那些個御史官說什么,你不必害怕,有朕在,朕不會叫他們隨意中傷你的。你且耐心等待一陣子,朕不會叫他們上躥下跳太久的。”
語間,有沖冠一怒為紅顏的霸氣。
天下哪個女子聽了這樣的情話能不感動落淚?
淑妃也不例外。
崇慶帝夜里看著淑妃姣好安靜的睡顏,下意識摸了摸她的發,輕輕安撫著已入夢的她。
翌日晨起,見她還睡著,不僅沒有叫醒,還去了外間穿衣。
曹恩保給他拿來外袍時都忍不住贊道:“陛下對淑妃娘娘真是疼寵。”
其他嬪妃,哪怕是貴妃都要早起服侍陛下穿衣,偏淑妃是個例外。
他抬手,任由伺候的人將外袍給他穿上,打理好。
“淑妃,很好。”
想著她昨夜的辛苦,連早膳也不在倚華宮吃攪擾她。
臨走還吩咐曹恩保,“這兩個月你要隨時看顧著倚華宮,一旦淑妃缺什么差什么了,從朕的私庫里拿來補上。”
曹恩保咋舌,連連稱是。
心里卻想:有陛下這句話,淑妃這兩個月的懲罰幾乎便算做不得數了。
甚至淑妃得到的,比規制里得多得多。
他一個激靈。
所以后宮妃子中都瘋了一樣的爭寵呢?
有淑妃這個例子擺著,誰不想得到陛下的偏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