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宮中又大選了三回,只是崇慶朝的后宮一直無子嗣降生。
直到太子年及弱冠,朝政盡數知悉,朝臣盡在掌握之年,崇慶帝的身子才勉強養好,有了皇嗣。
只是再是珍貴的皇子,年歲都太小。
無權無勢不說,更無法同羽翼豐滿的太子較量。
彼時的太子,已然是眾望所歸,更是在崇慶帝這一年病重的時候,接掌了朝廷事宜,代為監國。
謝氏一族,秦氏一族,興起的華陰楊氏一族,乃至忠王、寅王等備受皇帝看重的皇族親王,都擁護太子之統。
崇慶帝曾經也隱隱察覺太子帶來的危機,可太子是那樣的孝順敬重于他,淑貴妃更是十年如一日將他放在心坎上,比任何后妃都愛慕于他,他終究是心軟了,更是沒法子了。
這年京城冷得很早,一場場的雪下下來,催著他的身子倒了下來,雖是一場小風寒,好得也快,可到底還是叫他心思變了。
看著曹恩保同他稟報太子的種種仁君行勁,崇慶帝竟然不知該喜還是卑。
喜的自然是繼承人已然養成,可以獨當一面。
悲的卻是太子太過能干了,他有的時候甚至會恐慌,揣測太子會不會為了早日登基,對他下了殺手。
淑貴妃再愛慕他,可比起兒子的前程來,只怕沒有哪個女人會退步……
何況,還有皇后和德妃幫襯。
他思前想后,召了賢妃韓氏來說話。
多年過去,韓嬪一直無所出,許是被當初那碗茶里的藥傷了身子。
只是她父兄得力,崇慶帝十年的時候,他晉封了她妃位,封號為“賢”。
崇慶帝召賢妃的消息很快傳到椒房宮來。
彼時皇后德妃淑妃都在。
“這些年,陛下不知是否是老了的緣故,對太子的信任和寵愛也不如從前。”
謝皇后年方三十出頭,因為沒有生育的緣故,她的身體一直很好,舉手投足間盡是尊貴氣質與明艷大氣。
“前年六皇子和七皇子接連降生,陛下便以為自己又可以了,到了這時候,竟生出想要制衡我們和太子的想法來,倒不如前些年般圣明睿智了。”
德妃年紀要大一些,只是有了二公主在身邊陪伴,她時常都是笑呵呵的,也不見老。
二人看向另一側正在喝茶的楊佩寧,女子一襲黃色鳳穿牡丹錦裙,發間裝飾素簡,可大約是歲月也格外憐惜美人,她看起來比從前淑妃時期都要美艷明媚不少。
“事關太子,你也不說句話?”德妃嗔她。
楊佩寧慢悠悠放下茶盞,“太子乃是國本,豈可輕易廢立?陛下即便有心,當下卻是難如登天。”
皇后十分贊同她這一說法,“也是,本宮這些時日瞧著太子的做法,雖然年輕略顯青澀稚嫩,但比起陛下登基之初,也是不遑多讓了。”
“那是自然。”提起太子來,德妃雖非生母,卻也止不住的驕傲,“這可是集皇家和咱們三族一同教養起來的儲君。我瞧著啊,太子是顧及著陛下還在,有意收斂鋒芒,否則早該叫朝野贊頌得沒有陛下的立足之地了。”
話是如此,皇后覺得也需要未雨綢繆,“當初陛下讓你我三族合力供養太子,是因為皇子不興,后嗣艱難。如今十二年過去,皇子們又漸漸長了起來,陛下雖然身子不濟,卻也還不到暮年,只怕另有打算。”
說著,德妃也提起了一樁事,“前兒個,新晉封的良嬪去紫宸殿侍寢,特意說起太子在朝廷內外受盡贊譽的事情來,陛下當時便沉了臉色。足可見陛下如今對太子的長成,有多么忌憚。”
崇慶帝期盼太子成為合格的儲君,卻也擔心他太過出色,讓他失去了掌握朝堂的力量。
一直大權在握的人,到了接近晚年的時候,總是害怕恐懼大權旁落的。
皇后幽幽評判,“良嬪生下六皇子后,野心是越發大了。”
“她家世顯赫,又有皇子傍身,難得又是年輕漂亮風華正茂的好時候,自然要為自己籌謀。”德妃依舊討厭狐媚子,“說起來,都是陛下這進退都有余地的年歲惹的禍。”
“不止良嬪,就連陛下自個兒都覺得,自己身體健壯到可達百年了。”
說話間,外頭雪簌簌地又下了下來,雪催枝丫,壓彎了經年老樹的枝干。
皇后和德妃難得都沒有再開口,等著楊佩寧說話。
畢竟太子是她的親兒子,陛下卻又是她畢生所愛。
她若為了那風花雪月的情情愛愛可以忍受陛下猜忌,皇后和德妃再如何勸告也是無法的。
她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天兒愈發冷了,陛下整日忙于朝政,卻也對后宮子嗣上心。陛下有意多添皇嗣,我們三人身為后宮掌權者,也該順應陛下心思,多多添美人獻上。只是也要教導美人們,莫要因為爭風吃醋傷了陛下身子,否則這可怎么好呢?”
皇后和德妃對視一眼,盟友多年,她們第一時間便讀懂了淑貴妃話中深意。
這不是第一次淑貴妃在她們面前鋒芒畢露,卻又一次讓她們覺得可靠。
她們二人自打那年過后,都不再得崇慶帝青眼,唯有楊佩寧,盛寵不衰,若非陛下忌憚太子,有意疏遠淑貴妃,這兩年哪有那些新人們的事情。
只是也大約是這樣,傷了淑貴妃的心,讓她堅韌起來,關鍵時刻沒有搖擺心思,被男人左右。
皇后德妃被崇慶帝做派打擊的那一點點灰心,瞬間煙消云散,甚至已經開始著手準備。
回倚華宮后,楊佩寧則是第一時間召了太子入宮來。
……
宮里又添了新人,端的是姿容艷麗,情趣無窮,崇慶帝愛不釋手,不過幾日便累封至美人位份。
除此之外,良嬪、舒嬪、柳氏等也不甘落后,日日勤謹奉上,個個嫵媚動人不說,盡都知曉帝王心思。
還沒喊渴就已經端上七分燙的龍井來,只要一有倦態嬪妃們立馬陪著他就寢,日日花樣也多,不過一月時間,崇慶帝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多歲的巔峰時刻,連日日請脈的太醫都不用了。
精力回籠的崇慶帝開始從各個方面打壓太子。
其實他對太子很滿意。
只是他不太滿意朝廷內外對太子的高度贊譽,那會讓他覺得他的權力在漸漸被轉移到太子身上。
加上幾個嬪妃在身邊環繞,日日抱著小兒子來相見,太子越勤謹恭順,崇慶帝便越覺他居心叵測了。
直到這一日,崇慶帝在良嬪宮中的時候,突然氣血上涌,一口血吐了出來便昏倒過去。
事后一查,才發覺昔日楊婉因用在他身上的藥物又卷土重來了!
最令他震怒的是,那迷情之藥,不僅是良嬪在給她用,而是最近他寵愛的新人嬪妃們都在往他身上使,這才使得他突然急癥發作暈倒在床。
程讓將查到的消息稟報,“是慶王余孽所為,除了良嬪,還有張美人,禾婕妤,譚寶林等,在她們宮中都搜刮到迷情香的痕跡。”
崇慶帝怒不可遏,“杖斃!通通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