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崇慶帝只覺得:淑妃當真是太傻了。
半點不會為自己計量。
“你可知,你但凡語求朕一下,便不必像如今這般過得辛苦。”
大概是驚訝于他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楊佩寧朱唇微張,十分茫然地看著他。
崇慶帝見狀,嘆息著搖搖頭。
侍奉過他的嬪妃不少,為了從他這里得到想要的東西,位份也好,權力也好,為家中謀求福祉也好,個個或撒嬌討好,或阿諛奉茶,無所不用其極。
他豈會看不出她們的小心思?
只要不是危害江山社稷的事,便都無傷大雅,他也愿意滿足。
可淑妃不同,從進王府起,從被他選中作為“寵妃”開始,她從來都是在為他考慮,反倒忽視了自己的需求。
“朕的意思是,你其實可以和朕提要求,若是你的所求,朕大概都會滿足。”
楊佩寧聞莞爾,眼角眉梢笑意更深。
“臣妾現在可以提要求嗎?”
崇慶帝挑眉,“當然。”
“那臣妾想要陛下早日處理完朝政上的事情。日日沒有煩憂,年年歲歲平安順遂。”
她的話語隨清風飄揚而來,崇慶帝微怔片刻。
若是其他嬪妃說這樣的話,他必定不會相信。
可這出自淑妃之口,他知道,她必定是發自肺腑。
只是淑妃雖然在后宮的事情上聰慧伶俐,卻不知:朝政大事哪里是能夠處理得完的?
或許越是這樣,他才越覺得淑妃真實。
這樣直白又濃烈的愛意,令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連忙避開她灼熱的視線,“時間不早了,朕教你騎馬吧。”
另一邊,楊婉因估摸著崇慶帝才忙完朝政之事,特地打扮好了前來尋他,卻撲了空。
“陛下為何不在?”
她一襲鵝黃色輕紗廣袖裙,妝容精致,她料到陛下一定會喜歡,卻沒料到他竟然不在。
她腦子一轉,憤怒不已,“是不是被淑妃請過去了?”
御前留守宮殿的是小銀子,他躬著身子,“這奴才就不知道了。”
且不說小銀子真不知曉,就說帝王行蹤,誰能隨時勘探?
哪怕是真的知道呢,御前之人怎可隨意泄露帝王去向?
楊婉因卻以為小銀子是看她沒被冊封,瞧不起她,之前不肯接受招攬,如今更故意怠慢,當下十分生氣。
“不識好歹,你給我等著!”
語罷,拂袖而去。
小銀子都懵了。
這女人又發什么瘋?
皇后殿緊臨御前,見楊婉因濃妝艷抹興致沖沖地來,卻滿臉憤怒的離去,皇后叫人去打探了一下。
楊婉因說話從來不背著人,皇后殿中的人都不需要如何復雜試探便得知了情形。
“娘娘,如此說來,淑妃與這位楊家二姑娘姐妹之間,并不和睦。甚至那楊二姑娘隱隱嫉妒淑妃的圣寵。”
蘭心都快笑出聲了。
皇后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楊婉因缺心眼兒了,畢竟上一次還從她這里端了樽送子觀音去給淑妃。
可聽到楊婉因與淑妃關系冰點,還是忍不住咋舌。
“她難道不知道,沒了淑妃,她在這宮里,更活不下去嗎?”
蘭心笑意更甚,“這不是更好嗎?沒有威脅的人,娘娘用著不也放心嗎?”
*
春陽斜照馬場,朱漆圍欄外宮槐新綠,葉隙間漏下的光斑在棗紅馬鬃毛上跳躍。
帝妃共乘一馬,彼此貼近的身影在夕陽下拉長。
她許是太過緊張,一直不得要領,楊佩寧攥著韁繩的指尖微微發白。
\"陛下...這馬...\"她話音未落,胯下棗紅馬突然昂首嘶鳴,前蹄騰空半尺,將她驚得呼吸都急促起來。
皇帝長臂一攬,溫熱的呼吸掠過她耳畔:\"莫慌。\"
帶著薄繭的掌心覆上她冰涼的手指,\"掌心要穩,雙腿輕夾,隨它起伏。\"
棗紅馬在帝王引導下緩步前行,她垂落的發帶被風揚起,掃過他的下頜,微微撩動。
她漸漸放松身形,腰肢隨著馬的節奏輕擺。
當馬蹄開始加快,裙裾翻飛如蝶,她驚喜不已,回首,眉眼彎彎笑出梨渦:\"陛下快看!\"
那一刻日光正好落在她飛揚的眉梢,緋紅的臉頰與鬢邊海棠相映,竟比宮墻內任何珍寶都奪目。
皇帝攥著韁繩的手不自覺收緊,心跳聲混著馬蹄踏碎滿地碎金,恍惚間竟不知是馬跑得太快,還是自己心動得太急。
“恩,”他喉結滾動,“看到了。很厲害。”
怕自己當場做出不合適宜的事情來,帶著她跑完一圈后,崇慶帝利落下了馬。
“試試自己騎。”他微微仰頭,笑著詢問她,“會不會害怕?”
想到馬上要自己騎馬了,楊佩寧興奮不已,搖頭直視前往遼闊草場,風吹草動,也撩動她的長發和裙擺。
“臣妾不怕!”
崇慶帝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眼神近乎化成小溪里緩緩流淌的溪水一般輕柔。
“好。朕先給你牽著馬。”
崇慶帝無疑是一位出色又耐心極了的夫子,楊佩寧很快便便能在他松手的狀況下,獨自駕著馬悠悠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