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崇慶帝從未放松對楊佩寧的掌控。
她與哪位命婦見面,可能對話的內容,探子們都會如實匯報給他。
他知道,永陽伯伯府看得清局勢,也知道他們渴望通過與寵妃聯姻達到站位皇權的目的。
于是他縱容了永陽伯夫人與淑妃愈發親密的來往。
舒家的境遇,他亦心中有數。
當初將在諸多良家女中選聘舒氏女為嬪妃,本就是看中舒父治水之能。
豈料這父女倆腦子不好使,幫著王氏來對付他和他的人,他沒有容忍,更沒有時間關心被皇后利用的舒寶林,而是一紙圣旨貶斥其父。
但他也想要看看,舒家會如何抉擇。
若舒家依舊選擇瑯琊王氏,要不了多久,他會讓整個舒氏一族調任離京,從此在窮鄉僻壤再也爬不起來!
如今看來,他們倒是識時務。
他不遺余力抬舉淑妃成為寵妃,可不只是為了讓淑妃和皇后扯頭花的。
如今已是三月末,地方上,各種考試進行得如火如荼。
明年春闈,是他登基后的第一次科舉取士。
大選當前,該站位天子的人,自然知道該找上誰!
而淑妃,果然不負他的期望,知道如何做一個貨真價實的寵妃。也省得他再費心從即將入宮的新人里頭選人調教了。
“臣妾接下來該如何做呢?”
望著淑妃茫然中帶著些許小心翼翼的神色,崇慶帝情不自禁展眉,摸了摸她的發。
像撫摸一個半路撿來喂的流浪貓,她會和其他家貓打架來爭奪他的寵愛,卻沒有資本也不會和同類聯合起來咬他的血肉。
“時間一到,你只管讓舒寶林到御花園去,朕自有安排。”
語氣依舊溫和體貼,心里卻下意識搖頭嘆息:
到底是女流之輩,淑妃縱然聰慧又讀了那么些書,面對朝堂上的事情,只敢事事向他匯報,絲毫不敢沾染私權。
她妹妹也是,只知讀詩經和酸文。
如此也好,這樣的人,他才放心留在身邊。
于是眉眼更是溫柔,“日后私底下便不要自稱這個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
楊佩寧聞,竭力清醒克制,可眼里還是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了絲絲縷縷的情意。
“這……陛下是天子,這怎么合適呢。”
“朕說合適就是合適。”他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話語間都是鄭重,“夫妻之道,本就是如此。”
聽到“夫妻”二字,她眼中閃過甜膩的歡喜,含羞帶怯地應下。
崇慶帝太知道如何拿捏后宮的女人,見她這樣,忽而冷聲問道。
“聽說之前永陽伯夫人來尋你說話了?”
聞,楊佩寧半點沒有被戳破什么秘密的吃驚害怕,反而覺得稀松平常。
“是呢,正是為了世子的婚事而來。說起此事,還要大膽向陛下求個恩典呢。”
見她心中坦蕩,從無半點隱瞞他的意思,崇慶帝終于放心了。
他也可以放心將有些事情,交給淑妃轉接處理。
他佯裝不知,笑著道:“看來寧兒與常夫人聊得甚是投契,你可從未主動求賞過呢。”
提起此事,她面上盡是喜悅之色,“的確是投契,卻也是為了家中族妹,故而斗膽一回。妹妹資質粗淺,不足以成為后妃,而常夫人有意替世子求取族妹。只是妹妹本是秀女,還要看陛下答應不答應呢。”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楊婉因那茬子事。
崇慶帝也比較滿意永陽伯府和楊家的乖覺。
“朕倒是聽你說起過,華陰楊氏秀女。你們兩家若是有心,待到她殿選結束,朕可以圣旨賜婚。”
得到承諾,楊佩寧大喜,立即起身行禮,“那臣妾先替妹妹謝過陛下恩典!”
崇慶帝伸手拉她起來,靜靜望著她,“你很好,朕也愿意為了你,善待你的族人。”
楊佩寧感動不已,“楊氏上下感激陛下深恩,不敢偏移!”
他莞爾,“朕知道,眼下正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于是正色同她交代起事情來。
先帝朝后期直到如今,瑯琊王氏霸占著個瑯琊書院,攏盡天下英才為生。
明年科舉,他便要讓天下士人,成為天子門生!而不是眼巴巴盯著瑯琊王氏的輝煌,忘了自己當官是給誰當的官!
*
天子回宮,浩浩蕩蕩的儀仗到了午后時分才盡數入了宮城。
而彼時,倚華宮內,已經盡數收拾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