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淑妃像是突然記起一般,“哦對了,尚儀局會有人前去監督。”
溫美人不以為意,甚至有些想笑,不就是抄寫個經書,尚儀局的人能監督什么?
查她哪個字寫錯了嗎?
真是可笑。
可是很快,溫美人就笑不出來了。
“這經文怎么會這么長?!”
“回美人的話,藥師經全稱藥師琉璃光如來本愿功德經,全經共計七千余字。”
尚儀局來的是兩個頭發花白的老嬤嬤,行舉止雖十分尊敬她,卻是一臉的嚴苛莊重,手里還拿著戒尺,叫人不寒而栗。
溫美人咬牙切齒,這才心覺淑妃可惡奸詐。
“拿筆墨來吧!”
好在她字練得不錯,區區七千字,也不算很多。
兩個嬤嬤卻沒動,“娘娘吩咐了,既然是為百姓祈福,齋戒是必不可少的。還請美人先行沐浴更衣,齋戒念經一日后再跪抄經書。”
溫美人瞬間呆滯住了。
“還要齋戒?要跪抄?開玩笑吧?”
嬤嬤表情卻十分嚴肅,并未與她有任何玩笑的意思,“美人抄寫的經書是要分別拿去宮外皇觀和靈臺前供奉的,怎可兒戲?”
溫美人煩躁之際,忽然從嬤嬤的話里意識到什么,“等等?什么叫分別供奉?不是只抄一遍嗎?”
“一般都得抄錄九遍或二十四遍,三遍已是最少的了。”見她大驚失色的模樣,兩位嬤嬤皺眉,“為百姓祈福此等大事,美人也嫌累嗎?”
聞,溫美人頓覺是個語陷阱,連忙哽著脖子,“怎么會!”
若她真說了累,淑妃必定告狀,陛下和太后一定不再喜歡她!
想明白了的溫美人心中暗恨淑妃奸詐,讓監視她的人引誘她說出犯錯的話。
“我抄就是了。”
兩位嬤嬤這才滿意頷首,翻出一本小冊子,念流程和注意事項。
“這幾日奴婢等會監督美人抄經,為顯示心誠,這幾日美人您需閉門謝客,吃素簡衣,抄經過程中需得靜心,不可東倒西歪沒有坐像。手抄經文貴重,更不能有一字錯漏……”
不過幾日過去,溫美人覺得自己好像身處人間煉獄。
每日天沒亮就起床了,早膳是小半碗水煮梗米稀飯和一碟子青菜,用完早膳后先沐浴更衣了跪著念經熏香一個時辰,等靜了心后才開始跪對著佛像抄寫經書,這一過程中,但凡身子有一丁點兒歪斜,嬤嬤的戒尺便落了下來,打得她直痛呼。
上午抄兩個時辰,午膳后是沒有午覺可以睡的,又開始沐浴熏香,再跪抄兩個時辰,直到天黑。
此時卻還不能休息,還得拿著白日里抄寫的經書去跪著熏香又一個時辰,這才到了可以休息的時候。
可就連睡覺,兩個嬤嬤都得盯著,非得保持最完美的姿態才能夠睡去,否則睡得再沉也會被戒尺打醒。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淑妃派來的尚儀女官為什么是兩位了。
原來是要輪班的!
每日吃不好睡不好休息還少的,只有她一人!
可她都這么努力了,五日過去,連第一遍的半數都未抄完!
人倒是先瘦了一圈兒!
這樣下去,她何時才能結束此等折磨?
溫美人都打算暈倒稱病給陛下告狀淑妃惡行的時候,尚藥局的醫師來了,每次在她暈倒前就塞兩顆丹藥下去,她連抱病都不能。
這一刻,溫美人絕望了,在跪暈的前一秒,她死死扯住嬤嬤的衣角,脫力地喊出幾個字:
“我—要—見—淑—妃—娘—娘——”
楊佩寧親自來了凝露殿一趟。
彼時凝露殿滿殿金銀器具都被搬走,一應布置簡單到樸素,就連溫美人躺的床都是一張簡單木板床鋪一層棉麻。
她來時,溫美人剛醒,被扶著身子灌下一碗黨參當歸湯藥。
許是那湯藥太苦,溫美人嗆得眼淚都咳出來了,白皙的小臉上添就淚痕幾條。
瞧著跟霜打的菟絲花一般,可憐得緊。
反觀淑妃,她身上穿著新貢的云錦緞子,裁剪完美又盡顯端華氣質。
穿著灰撲撲服飾的溫美人與錦衣華服的淑妃,形成十分割裂的對比。
倚華宮的人勤快,就連錦座都特地搬了張進來給淑妃坐,不叫她沾染上凝露殿的半點頹靡。
楊佩寧廣袖一撩,優雅清閑地坐下來。
歲月在她的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倒是溫美人自己,被磋磨得臉色蒼敗,看起來蒼老了好幾歲。
“看到我這樣,淑妃娘娘可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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