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梔從玉雯手里接過那封信。
信封已經泛黃,邊角都有些毛了,想必寄出之前就已經被摩挲了許多次。
那一行行淡藍色鋼筆字跡,遒勁有力,一筆一畫看起來都極為熟悉。
指尖觸及,她竟控制不住有些顫抖。
玉梔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撕開封口。
信上的內容,讓她百感交集。
原來,早在四年前,賀悅卿就曾找過他們。
他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了姑媽家的地址,寄來了這封信,字里行間都是對他們近況的詢問和擔憂。
因為沒有表露賀家身份,姑媽不屑一顧地把這封信隨手一丟,落在床底,直到被細心的玉雯發現。
隔了足足一世,她才知曉這份被塵封的情意。
玉梔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悶得發疼。
如果……如果當初她收到了這封信,一切會不會變得不同?
眼淚無聲地滑落,一滴滴砸在信紙上,洇開小小的墨團。
玉雯見狀趕緊湊近了些:“姐,你想……去找悅卿哥么?”
玉梔抬起淚眼,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找他做什么呢?我們離開京市都五年了,就算當初真有那么點情分,也早就被時間磨沒了。”
她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醒。
“求他可憐我們,幫我們在京市安家立業?
玉雯,你記住,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咱們想過上好日子,只能靠自己。”
玉雯重重地點了點頭,這五年的經歷,早就讓她明白了這個道理。
“姐,你說得對!我不讀書了,我也出去打工、掙錢,供你和玉珩上大學!”
“不行!”玉珩立刻反駁,挺直了小小的胸膛,“我是男孩子,應該我去打工掙錢!讓你和姐去上學!”
聽著弟妹爭先恐后地想要分擔責任,玉梔心里又酸又暖,伸手將兩人攬進懷里。
“這有什么好爭的?你們都給我安安心心地讀書。今年我參加高考,明年,就輪到你們了!”
“什么?”玉雯和玉珩異口同聲,震驚極了。
“可是姐……江譽哥……他能讓你去參加高考嗎?你要是復習,那家里的活兒……”
玉梔輕笑,那笑容帶著如釋重負的快意:“我現在已經不是江家的小保姆了。”
她將最近發生的所有事,如何設計林麗書、江譽入獄,如何揭露江家的那些丑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
玉雯和玉珩聽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合不攏嘴。
他們不敢相信,那個印象里逆來順受的大姐,竟會變得這么厲害!
再三確認之后,姐弟倆激動地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玉梔催著他們吃完飯,之后在附近的國營招待所開了個房間,讓他們暫時安頓下來。
等她回到江家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剛一推開院門,一股濃烈的尿騷味撲面而來。
王金桂披頭散發地跪在堂屋的神龕前,地上洇開一灘黃色的液體,顯然是驚懼之下失禁了。
“大仙……大仙求求你,救救我們家吧……想要什么我都給你……我什么都給你……”
她嘴里翻來覆去地念叨著這幾句話,雙眼空洞,神情已經有些瘋癲。
玉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就去了隔壁,用力敲響了李家的院門。
”翠翠,江翠翠!你給我出來!“
江翠翠過半天才來開門,臉上帶著不正常的酡紅,腳步虛浮。
不用問也知道她剛才在和李大興做什么。
“翠翠,”玉梔冷肅地責備道,“我早上出門前是怎么交代你的?桂姨是你親媽,你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她不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