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悅卿沉默地看了她幾秒,心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
她總是這樣,小心翼翼,仿佛他給的每一分好,她都必須用等價的東西來償還。
他本人就精通俄、法、英三門外語,其實根本不需要旁人代勞。
“可以。”他點了點頭,語氣平靜。
“我晚點整理一些法文的貿易資料給你。但是,有在先,”他身體微微前傾。
“如果讓我發現你累到了,或者臉色不好,東西我立刻收回。到時,不許有任何異議。”
玉梔心里悄悄松了口氣,緊繃的肩膀也垮了下來。
“好。”
什么都安頓好了,領證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賀悅卿以此為借口,請了京市最有名的裁縫師傅上門。
“給她做幾身合身的衣服,夏裝、秋裝、冬裝都要,用最好的料子。”
裁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師傅,手腳麻利地給玉梔量著尺寸,嘴上還不停地夸贊。
“賀先生真是疼您,這幾匹料子,都是用傳統技藝做的,有錢都難買到。”
玉梔站在穿衣鏡前,看著鏡子里那個氣色依然算不上紅潤的自己,勉強扯了扯嘴角,沒有接話。
賀悅卿不僅給她定了新衣,還順便給玉雯和玉珩也一人做了兩套。
兩個孩子得了新衣服,高興得手舞足蹈。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又陸陸續續添置了許多東西。
嶄新的搪瓷臉盆,印著鴛鴦戲水圖案的枕巾,大紅色的純棉床單被套。
李嬸更是買來了紅紙,剪了各式各樣的“喜”字,興高采烈地往窗戶上、門上、鏡子上貼。
整個小洋樓,里里外外,都透著一股喜氣洋洋的氛圍。
這一切,都讓玉梔切切實實地感覺到,她真的要和賀悅卿結婚了。
明明只是一場心照不宣的交易,他卻辦得如此周全。
午后,玉梔坐在窗邊的書桌前翻譯文件。
陽光透過玻璃,在她手邊的稿紙上投下一片溫暖的光暈。
她抬起頭,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了窗欞上那個鮮紅的“喜”字上。
紅得刺眼。
一陣無法克制的嫉妒,毫無預兆地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嫉妒。
嫉妒那個素未謀面的,將來會真正成為賀悅卿妻子的女人。
那個女人,可以名正順地享受他所有的好,所有的體貼和照顧。
而不是像她這樣,像個竊取了別人幸福的小偷。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立刻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收回視線,強迫自己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外文上。
只是握著鋼筆的指尖,卻在微微發顫。
傍晚時分,陸燃敲門走了進來。
他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神情嚴肅。
“夫人,賀主任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是新的翻譯文件嗎?”玉梔放下筆,伸手去接。
陸燃卻搖了搖頭,沒有把文件袋遞給她。
“不是。”他直接從文件袋里抽出一沓資料,放在桌上。
“是關于您父親,玉衷同志的案子,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
噠的一聲,玉梔手中的鋼筆滾落在地。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劃出刺耳的聲響。
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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