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澤軒小小的身子趴在湯喬允身側。
滾燙的額頭貼上她的手臂,哭聲里滿是孩童最純粹的依賴:“媽咪,你看看我呀……我以后都聽你的話。我不想要新媽咪,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他的小手試探著抱著她的腰,像只受驚的小獸般緊緊攥著她的病號服。
湯喬允死死壓抑著悲痛,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囂著疼痛。
她不敢睜眼。
更怕自己會心軟。
孩子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布料傳過來,燙得她心口發慌。
那是她曾經無數次在寒夜里焐熱的小身子,是她唱著搖籃曲哄睡的寶貝。可現在,這份親昵卻像烙鐵一樣燙得她想逃。
宮北琛站在床尾,看著湯喬允眼角沁出的淚,心底更揪疼。
“喬允,軒軒還小,他什么都不懂。你睜開眼看看他,孩子病了……”
“滾。”
湯喬允的聲音嘶啞發顫,她用力推開宮澤軒。
不想在浪費任何的母愛。
宮澤軒被這聲冷硬的“滾”嚇得一哆嗦,哭聲戛然而止。
他怯怯地抬頭看她,小臉上滿是困惑和委屈:“媽咪……你不喜歡我了嗎?你真的不要我了嗎?嗚嗚嗚……”
湯喬允猛地咬住舌尖,鐵銹味在口腔里蔓延開來。
她很容易心軟。
但此時此刻。
她不想再圣母心泛濫,更不想再和宮家有任何的交集。
“喬允,軒軒畢竟只是個孩子。他現在病的這么嚴重,他只是想要一點母愛。”宮北琛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
他真的希望湯喬允能安撫安撫孩子。
他也害怕孩子受到傷害,會造成心理影響。
“軒軒,媽咪也生病了,你別亂動媽咪。”
“噢~”宮澤軒似乎比從前懂事許多,乖乖的將小臉貼在湯喬允手上,“嗚嗚嗚…,媽咪,你怎么了?”
“……”湯喬允哽咽了一聲,將頭偏向里面,實在不忍心對個孩子發怒。
“媽咪,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以后真的會乖乖聽話了。”宮澤軒趴在她懷里,傷心委屈的痛哭。
因為發著高燒,他不斷的咳嗽氣喘,身上的體溫更燙的厲害。
湯喬允喉腔也疼的厲害,最終還是淚眼模糊的看著宮北琛,“宮北琛,你把孩子抱走。”
宮北琛愣了幾秒。
而后,他忽然俯身,心如刀割將母子二人抱住。
“喬允,不要這樣,孩子需要你。你就發發善心,給孩子一點母愛。畢竟……畢竟……他也算是你的孩子。”
湯喬允聽了,心腔疼的徹底炸裂,“你滾--”
她掙扎著起身,用盡全力向他臉上扇去。
“啪--”
宮北琛沒有躲避,雙眸凄愴無奈的看著她。
“你打吧!”
“你去死,去死,去死--”
“啪啪--”
湯喬允情緒失控,發瘋的抽打他耳光。
她真是恨死他了。
是他毀了她的人生。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病房里炸開,帶著湯喬允積壓的所有恨意與絕望。
宮北琛的臉頰迅速浮起紅印,他卻像毫無知覺。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眼底翻涌著她讀不懂的痛楚。
“你憑什么說他是我的孩子?”湯喬允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破碎,脖頸的傷口被牽扯得劇痛,鮮血瞬間又浸透了病號服。
“從你騙我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了!宮北琛,你和邱淑儀的孩子,憑什么要我來給母愛?!”
她的指甲因為用力而掐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滲出來,滴在潔白的床單上,像極了她心頭不斷淌血的窟窿。
宮澤軒被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嚇到,哭聲再次爆發,卻帶著驚恐:“媽咪……你怎么了?嗚嗚……我害怕,我是不是又犯錯了?”
他語無倫次地辯解,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自從邱淑儀那他放在欄桿上教育后。
孩子的膽似乎嚇破了。
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調皮和頑劣。
湯喬允看著孩子惶恐的臉,心像被鈍刀反復切割。
孩子又有什么錯?
孩子是無辜的。
罪人是大人,是該千刀萬剮的宮北琛。
“嗚嗚嗚,媽咪,我以后再也不調皮搗蛋了。”
湯喬允眼淚控制不住滑了下來。
她多想抱抱他,告訴他“媽咪不是說你。”
可話到嘴邊。
只剩下冰冷的決絕。
她不能再陷進去了,一步都不能。
“宮北琛,你聽不懂人話嗎?”她猛地推開他的手臂,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疼得眼前發黑。
“把他帶走!現在就帶他走!”
宮北琛被她推得后退半步,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和脖頸紗布上滲出的血跡。
他的心臟疼的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