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縈繞心頭,夢中的畫面反反復復地在腦海里重現。
李玄堯覺得心口那處憋悶得很,每喘一口氣,都要用力深呼才行。
他害怕極了。
害怕夢中的畫面成真。
害怕再也見不到江箐珂。
心灼難耐,李玄堯是再也躺不下去了。
西延那邊軍力薄弱,只怕會生出什么變故來。
掀開被子,李玄堯從簡易搭建的床榻走下,在曹公公的服侍下,束冠穿衣,披上黑色狐裘大氅,提著劍大步出了營帳。
也不管軍中將領士卒們在做著什么美夢,他命人全部將其叫醒,第一次任性又執拗地要夜里行軍,還是頂著寒風暴雪。
兵將們凍得嘶嘶哈哈,是有苦不敢,只能在心中罵罵咧咧。
看著前面騎馬帶頭趕路的主君,也只能任勞任怨地跟著。
作為全軍唯二能享受馬車待遇的喜晴倒是歡喜得很。
至于唯一則是上了年歲的曹公公,主要他還得管著李玄堯那一馬車的衣物、書籍。
喜晴推開車窗,探頭瞧著兵馬于雪夜中趕路的景象。
下雪的夜總是會格外地亮,被雪遮蓋的山巒于天邊起伏蜿蜒,就好像是白龍伏臥在遠處一樣。
天和地被染成了白色,而他們這批幾萬人的兵馬則是闖入白色世界的那抹墨。
心里惦念著江箐珂,喜晴自是毫無睡意。
而借她光的谷豐可倒好,枕著她的腿,蓋著熊皮毯子睡得鼾聲震天響,聒噪吵人得很。
關上車窗,喜晴回頭嗔了一眼,氣不過地用力在谷豐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谷豐疼得驚醒坐起,一臉懵地環顧車內。
“怎,怎,怎怎......么了?”
杏眸圓睜,喜晴憤憤道:“你打呼嚕怎么不磕巴,倒是順暢得很。”
而馬車外,李玄堯騎馬與谷俊等人趕在最前頭。
風雪打在臉上,如刀割一般地疼。
可李玄堯卻覺得心頭暢快不已。
鞭子抽了一遍又一遍,他只想這路能趕一些是一些。
雪花狂卷紛揚,朦朧了塵世,也朦朧了那白墻青瓦的將軍府。
而這一夜的將軍府,注定是安生不了。
侍衛們帶著府上的下人四下搬挪尸體,沖洗廊道、石階上的血跡。
江箐瑤守著那半死不活的白隱,張氏哄著受了驚嚇的江翊安,二房姨娘則抱著江湛從后院草舍的草堆里出來,回到房中仍是余驚未了。
偌大的將軍府,大家都各顧各的,無人來得及到江箐珂屋里瞧上一眼。
只有老管家領著大夫來給她診脈、施針。
“小娘子幸得身體底子好,雖是動了胎氣,但好在并無大礙,回頭好好休息,服幾劑安胎藥便可。”
待開了安胎的方子后,那大夫領了銀錢,便跟著門外的小廝離開了將軍府。
老管家呆愣愣地看著手里的藥方子,臉上是難以啟口的疑惑。
江箐珂躺在那里,側頭看過去,甚是坦然道:“幫我瞞著點兒,孩子的爹馬上就來了。他來之前,我可不想被人說三道四,氣得我肝兒疼,尤其那個張氏。”
老管家連忙點頭。
不為別的,就沖大小姐剛剛舍命從刀口下把他救下來,這事兒他也得給瞞好了。
不僅要瞞好,還要把大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照顧得好好的。
“大小姐盡管放心,老奴絕不跟人說。”
“剛剛那大夫,老奴明日也會去親自打點一番。”
畢,老管家就拿著藥方子趕去抓藥、熬藥了。
經歷了夜里這一遭,次日天一亮,劉公子與張氏道了別,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將軍府。
可惜夜里雪下得太大,府門外的積雪都高過了腳腕,劉府的馬車也走不動。
無奈之下,那劉公子只能帶著長隨,趟著雪,打算在城里尋家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