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泥小火爐上,紫砂壺里的草藥正小火煨著。
微苦的藥香氣隨著水汽逸出,彌散到屋子的角角落落。
江箐瑤拿著蒲扇,輕輕扇著那爐子里的火,視線則緊鎖在白隱的身上。
當最后那只小木豬雕好后,木雕的十二生肖在桌上整齊地擺了一排。
白隱甚有成就感地長吁一口氣,轉過頭來,一臉孩子氣地看向江箐瑤。
“姐姐快看,淮年把十二生肖都替你補全了。”
江箐瑤起身走過去,在白隱對面坐下,隨意拿起一個木雕瞧了瞧。
“翊安回來瞧見,肯定很喜歡。”
這十二生肖在敵軍攻城那幾日,白隱便開始雕了。
他當時說,若是翊安回來時,他不在了,至少還有這十二生肖能留下來給翊安當個念想。
而到西延城被攻陷那日前,白隱只雕了七個。
險些,連剩下這五個都沒機會雕,留下遺憾。
也幸好,他能劫后余生,不用靠著木雕給翊安當念想。
瞧著手中的木雕,江箐瑤不禁苦笑。
“什么都忘了,連我都忘了,卻還記得怎么雕木頭。”
“我倒是連這木頭疙瘩都不如了。”
白隱垂眸,像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怯怯道:“或許,我過些日子,就能想起姐姐的事呢?”
他微微俯首偏頭,小心翼翼地去瞧江箐瑤臉上的神情。
“不如姐姐幫幫我,幫我回想以前的事。”
江箐瑤抬起臉來,不明所以道:“幫?怎么幫?”
白隱側頭凝思,臉上笑意綿綿軟軟,讓人生不出一點戒心來。
“比如,做我們之前經常做的事。”
“我喜歡的,姐姐也喜歡的。”
江箐瑤仰頭望著房梁,自自語地琢磨著。
“你喜歡的,我也喜歡的,還是經常做的?”
想著想著,江箐瑤打了個激靈。
她用力甩頭,紅著臉,突然無法直視眼前這個“孩子”。
“你,你,你,你記得,自己現在多多多多大了?”
白隱擰眉,模棱兩可道:“好像......十歲?”
江箐瑤用力閉眼緩了一下。
沉了口氣,她睜眼笑著回道:“你喜歡的,我也喜歡的,還經常做的,是吃飯!”
白隱撇嘴嫌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吃飯有什么好喜歡的。”
“倒不如看書背詩有意思。”
噩夢襲來,江箐瑤不禁磕巴起來:“背背背,背詩?”
白隱面露欣喜,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燦若繁星。
他用力點頭:“對,背詩,姐姐陪我背詩可好?”
江箐瑤立馬從籃筐里隨手撿了塊木頭塞給白隱,“忘了就忘了吧,乖,你還是繼續雕木頭吧。”
逃也似地起身,江箐瑤回到了小火爐前,繼續給白隱熬藥。
白隱則悻悻地嘆了口氣,聽話地擺弄起手里的木頭。
擺弄了半晌,他突然起身走過來,搶走了江箐瑤手中的團扇,自己盯起了那壺藥。
“我自己的藥,我自己熬,不勞姐姐辛苦。”
江箐瑤則坐在一旁,雙手撐在凳子上,與白隱一同盯著爐子里的火。
房內靜默了須臾,白隱忽然溫聲啟唇。
“我不會白吃府上的米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