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兩道圣旨一起送到了益州城。
無論是江箐珂,還是益州節度使,都以為藺太后在看到和談條件后,會惱羞成怒,拒絕和談。
卻未曾想到,藺太不僅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談和條件,還主動邀請“獨眼王”和黑峒寨去京城游玩做客,當面締結和談契約。
江箐珂本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只等時機一到,便在城內做內應,助李玄堯攻下益州城的,這下卻被打亂了計劃。
而打亂江箐珂計劃的,還有另一道圣旨。
南疆既已不戰而和,江家這支兵馬自當即刻返程西延,以御邊陲戰事。
且遵照圣旨所示,在收到圣旨后的次日,便要帶兵起程。
計劃有變,江箐珂自是要跟李玄堯商榷一番。
于是,她帶著“和談”圣旨,與喜晴出了城,來到了密林中的軍營。
“藺太后既已同意和談,你怎么打算?”
江箐珂窩在李玄堯的懷里問。
李玄堯輕輕揉弄著江箐珂的耳垂,思忖了半晌后,慢條斯理地說著心中所想。
“若能一路從益州殺回京城,固然風光。”
“可戰亂之下,受苦的終究是黎民百姓,且跟著我的那些兵將,也都是一條條鮮活的命。”
“悲天命而憫人窮,此君子之所憂也。”
“我自該選擇少流血,又得民心的奪權之路。”
江箐珂問:“那你是打算以“獨眼王”的身份回京城?”
一聲輕笑從頭頂傳來,李玄堯意味深長地道:“回去當鱉嗎?”
江箐珂會意,仰面笑道:“也對,萬一身份暴露,你就要成甕中的那只鱉了。”
李玄堯頷首。
“藺太后上趕子送銀子給我養兵養民,不用白不用。”
“屆時,我會安排南星扮成‘獨眼王’,花容和玖兒扮成苗翎及其她的小奴,回到京城,成為我在藺太后身邊的眼線,以便日后布局籌謀。”
他眉睫低垂,水光瀲滟的異瞳,給人一種毫無攻擊性的柔軟感。
大手撫著江箐珂臉,李玄堯語氣異常堅定。
“待時機成熟,我會以李玄堯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回京城。”
及至此,江箐珂直道:“一萬有點太扎眼,那我留五千重騎兵馬給你吧。”
一個“留”字,異常地刺耳。
深邃的眸光鎖著她不放,李玄堯擰眉問:“何意?”
“朝廷下了旨意,南疆戰事已平,我明日就得帶兵回西延。”
偏頭看著別處緩了緩情緒,再轉頭,李玄堯語氣幽幽道:“你不能留下嗎?”
江箐珂受不了李玄堯這副可憐樣,眼珠子轉來轉去,不敢正眼瞧他。
“我得回去,西延那邊現在也不太平。”
很怕質問的語氣過重,李玄堯聲音壓得又輕又柔。
“西延少你一個,莫非就不成了?”
眉間擰著為難之色,江箐珂甕聲甕氣地解釋。
“那倒不是。”
“可阿兄剛接管江家軍才一年多,軍中事務繁多,眼下又是戰事吃緊之時,江昱還小,幫不上什么忙,我放心不下,怕阿兄一個人撐得艱難。”
“而且,我們江家是將門世家,祖爺爺的爺爺立下過祖訓,在家國和兒女情長前,江家的兒女要以家國和子民安危為重。”
英俊的眉眼始終擰著,李玄堯緊緊抿唇。
他口中干燥苦澀,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想說什么,卻又什么也說不出口。
最后輕嘆出一口氣,垂下眼簾,試圖把所有情緒都藏進那雙異瞳里。
江箐珂雖看不出他眼中的嫉妒,卻捕捉到了他眼中的落寞和陰郁。
她窩在李玄堯懷里軟聲哄他。
“我回去幫你守著西延,你才好安心地平亂奪權不是?否則,西齊和西燕若是打進來,不是給你火上澆油?”
“等西延那邊的戰事平息了,我就來找你。”
“或者,我在西延等你去娶我,可好?”
聽到“娶”字,李玄堯的臉上終于浮出點笑意來,雖有不舍,卻也只好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