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楊過斬釘截鐵地拒絕,掙扎欲起,“我同你一起去!”他想起是自己情急之下親手將襁褓交托李莫愁,雖系無奈,但若孩兒有失,良心如何得安?
此刻楊過眼神灼灼,決然之氣令人動容,那是絕不肯置身事外的固執。
“可你的傷……”
“我沒事!”
楊過聲音陡然拔高,牽扯了傷口,眉頭一蹙,語氣卻更加堅定,“皮肉之傷,算不得什么!”
小龍女深知楊過脾性執拗,勸亦無用。她默然不語,伸手“嗤”地一聲,毫不猶疑地扯下自己一截素白衣袖,手法利落卻又無比輕柔地為楊過快速包扎肩上、肋下幾處深可見骨的創口,纖纖玉指沾染血污,亦恍若未見。
鹿清篤見楊過如此,心知再勸也是徒然,便轉頭對洪七公道:“師父,眼下師兄、黃島主皆受重創,師姐也剛剛生產不能妄動,城中尚有沒被發現的間隙,更需您老這位高手回去坐鎮,方能穩如泰山。”
洪七公看了一眼傷勢仍重的楊過,又想到危如累卵的襄陽城,嘆了口氣:“也罷!老叫化回去守著那兩個徒弟和黃老邪,你們多加小心!務必尋回那苦命的小娃娃!”
罷,洪七公也不耽擱,身形一晃,施展上乘輕功,如一縷青煙般向城中掠去,轉眼消失。
小龍女為楊過草草裹住傷口,三人不敢再多停留,立即朝著楊過所指的西南方向那片層巒疊嶂、莽莽蒼蒼的大山追尋而去。
李莫愁何等機警!因為不知道楊過能否攔住金輪法王,她為避強敵追蹤,她抱著嬰兒,徑自遁入深山幽谷,專揀那人跡罕至、枝柯橫生的險峻路徑疾行。
這山高林密,溝壑縱橫,莫說尋人,便是辨別路徑已是極難。
“可惡!那李莫愁,到底把孩子帶去哪兒了!”
自三人入山尋人,已經是第四日晌午了。
此刻,三人行至一處絕壁深澗前,楊過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粗糙的古松樹干上,焦躁之情溢于表。
連日攀援跋涉,風餐露宿,任憑三人如何搜索查探,竟連李莫愁的一片衣角也未尋到,更遑論人跡。
鹿清篤雖也憂心忡忡,但他道心堅定,養氣功夫深厚,他目光沉靜,掃視著莽莽林海,對著楊過勸道:“楊兄弟,急有何用?越是這般情境,越需靜心細察,不可亂了方寸。”
楊過因傷勢未愈,喘了幾口氣,臉上憂色更濃:“鹿大哥,你是知曉的!那赤練仙子最是心狠手辣!我雖以語激她,誆她護住孩子,可萬一……萬一她……”想到自己那位師伯的狠辣,楊過不敢想下去,深恐那惡夢成真。
他話音未落,小龍女清冷的聲音已平靜響起:“無妨。師姐她,不會為難那孩子的。”
也許在楊過眼中,李莫愁是當年江南陸家莊外殺氣騰騰、掌斃老弱婦孺的惡魔;但在小龍女的記憶里,那個小時候跟在孫婆婆身邊,會笑著哄她入睡、會輕柔牽著她行走于幽暗古墓的溫柔師姐,始終未曾完全泯滅。
“是啊。”
鹿清篤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接口道,“李仙子行事固然偏激狠辣,有傷天和,為報多年情傷遷怒他人,手上沾滿無辜之人鮮血,實非善類。
然其一生悲苦,因情入魔,卻也情有可憫。我想她并非無可救藥的天生壞種,又豈會對一個襁褓中的無知嬰孩下毒手?”
想起過往幾次被李莫愁所救的經歷,鹿清篤雖然心中對她仍存戒備,卻也未將其視作毫無人性的修羅。
聽著二人語,楊過焦躁的心緒稍稍平復了些許,他咬了咬牙,強壓下那份愧疚與不安。
三人正欲再行深入查探。驀地里,遠方的天際盡頭,云嵐繚繞處,隱隱傳來一陣又一陣奇特的雕鳴之聲!
那聲音穿云裂石,雖微帶嘶啞,仿佛經歷過無數風雨激斗,但其氣韻之剛猛雄渾,較之郭靖所養的那對矯健白雕,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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