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肯祖爺爺道:“魔族的養尸術固然厲害,可我們巴望族的本事同樣不可小覷,最為關鍵的是,我們洗掉的只是他的尸氣,而他依然可以用此種辦法繼續修煉,甚至有可能成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閃耀之星。”
“就目前來說,他是知道魔族領袖大概計劃的,所以他找露比壓制自己的能力,就是為了拖延尋找第三尸王的速度,所以我其實很傾向他。”
樹廳再次陷入沉寂,碧綠的生命光流似乎也凝固了,只有尼拉母親那無形卻浩瀚的意志在緩緩波動、思量。
良久,那如同亙古不變的地核脈動的溫柔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份沉重的決意:“那便依此而行吧,愿森林的根系見證,愿逝去先祖的英靈注視。命運之路已為他鋪就,始于神骨毀滅,沉于心淵質問,終于混沌虛無。”
“再重生,若天命應允,他自混沌胎膜掙扎而出的第一聲心跳,必將響徹巴望村的新生林地。”
阿肯祖爺爺再無聲息,仿佛重新融入了那虬結的古老樹結,深邃眼窩中的靈魂之火燃燒得更加穩定、幽深,如同確認了命運錨點的守護燈塔。
樹廳內,生命與抉擇的重量凝固在碧光與古老的木紋之間,只有那無形的、宏大而沉重的責任感,如無聲的海嘯,在每一次根須微弱的搏動下,蔓延開來。
……
巴望村邊緣,浮光河流旁,常小魚和露比仍舊沉浸在第二道禁地,心淵迷宮之內。
在進入迷宮之后,黑暗并非純粹的漆黑,它更像是由無數深沉到極限的灰燼與冰冷墨汁調和而成,緩緩涌動在四周。
腳下是粗糙、冰冷、濕滑且不斷散發出微弱腐敗氣味的巖石地面,向前延伸,消失在視界僅能容納的幾臂范圍內。
壁非壁,穹無頂,視野所及,是緩緩扭曲流動的、類似某種巨大臟器內部黏膜般的肉質皺褶,上面覆蓋著濕冷的微光苔蘚或菌斑,散發著詭異的慘綠、幽藍或慘白的光暈,勉強勾勒出這條“路徑”怪誕的輪廓。
常小魚沒來由的覺得一陣痛苦,想哭又哭不出來的那種。
寂靜是這里的主宰,但又并非無聲,而是一種低沉、遙遠、模糊的“律動”無所不在,仿佛是大地深處傳來的腐爛心跳,又像是無數瀕死靈魂在深淵底部的囈語重疊在一起。
行走其中,每一步都沉重異常,不僅是體能的消耗,更是意識深處某種東西正在被這粘稠的黑暗緩慢汲取的疲憊感。
就在這極致的壓抑中,常小魚猛地停住腳步。
前方,微弱慘綠菌光勉強勾勒出一個人影的輪廓,人影緩緩轉過身,竟是一張與常小魚別無二致的臉,映入了他的眼簾。
“你是誰!”常小魚瞪大了眼珠子,震驚萬分的看著眼前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眼前的常小魚,臉色蒼白得驚人,眼神像是受驚的、隨時準備逃竄的幼獸,閃爍著無法掩飾的驚恐和退縮。
他身上沒有傷痕,卻透著一股被恐懼徹底浸泡透的濕冷感,他的身體佝僂著,雙臂不自覺地抱著自己,仿佛抵御著無處不在的寒意。
“這……這里很危險……非常……非常危險……”
怯懦的鏡像常小魚開口了,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比常小魚平時更尖細一些,“我們不該來這兒,永遠都不該,太可怕了。”
“你看……周圍都是黑暗……還有……那聲音……它會吃掉我們的!”他的目光神經質地掃視著四周涌動的黑暗,每一個肉壁褶皺的蠕動都讓他瑟縮一下。
“走吧……趁現在我們還能回頭……回去……躲起來……躲到沒人能找到的地方去……”他伸出手,五指因為恐懼而蜷曲抽搐著,卻不是攻擊,而像是在尋求依靠和拉扯常小魚后退。
“閉嘴!”常小魚低喝,聲音在凝滯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壓抑。
他看著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卻感受到截然相反的孱弱,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厭惡感涌上心頭。
“我不是膽小鬼!從來都不是!”常小魚壓下心頭因環境勾起的本能的寒意,“恐懼無法解決任何問題,你知道的,我要過去!”
“過不去!你會死的!”怯懦的鏡像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它們……它們都在前面等著……比你想象的可怕一萬倍……骨頭會被踩碎……靈魂會被撕裂……”
“那就讓它們來!”常小魚強行壓下體內同樣在滋生的寒意與疲憊,眼神變得銳利,同時緊握雙拳,此刻他還不確定這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瑟瑟發抖的弱雞,會不會發動攻擊,所以他沒有貿然行動。
片刻后,但見這膽小鬼只是哆嗦,只是求饒,只是不斷的奉勸常小魚不要過去,常小魚往前一步,咬牙道:“給我讓開!”
他不再理會這個怯懦倒影的悲鳴與糾纏,猛地發力向前踏去,抬手一拳朝著那膽小的常小魚臉上轟去。
就在常小魚的身體與怯懦鏡像錯身的剎那,咔嚓一聲,如同一大塊玻璃的碎裂,那個膽小的常小魚瞬間碎了一地,爾后散在了黑色的大地上。
“就這?”常小魚低頭看著自己的拳頭,回頭望向露比,“就這嗎?”
露比說:“越往后,越難。”
常小魚微微點頭,順著一模一樣的,且沒有穹頂的房間繼續往前走,繞過數個房間之后,只聽砰的一聲響,一股帶著腥風的熱浪毫無征兆地炸開,另一個“常小魚”如同憑空出現的血色狂雷,咆哮著迎面撞來!
他有著和常小魚分毫不差的五官,此刻卻因極致的憤怒而徹底扭曲,雙目赤紅如同熔巖,脖頸和手臂上根根青筋暴凸,像要撐裂皮膚。
狂暴的殺意和破壞欲猶如實質的火焰在他周身翻滾,空氣中甚至能聞到焦灼的味道。
“擋路的蟲子!爬開!都給我滾開!”暴怒的鏡像根本沒有看怯懦的倒影,猩紅的眼里只有常小魚這個本體。
他嘶吼著,甚至沒有使用任何招式,僅憑著被怒火驅動到極限的身體,帶著山崩海嘯般的蠻力一記野蠻至極的重拳就轟了過來!
常小魚瞳孔驟縮,不是說心淵迷宮里沒有危險嗎,胡說八道啊!
在這法力盡失的心淵迷宮中,他唯一能倚仗的,也只剩下這具打磨多年的軀體和深植骨髓的戰斗本能。
他幾乎是本能地沉肩、扭胯、重心急轉,以毫厘之差避開那足以摧金斷石的拳風,但那狂暴勁風擦過臉頰,火辣辣的刺痛如鞭笞。
這個暴怒景象幾乎擁有著與常小魚一模一樣的強壯身軀,算是常小魚肉身力量的巔峰形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