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古鏡樣式極為古老,鏡框上雕刻著早已失傳的獸形圖騰,他小心翼翼地將九面古鏡圍繞在九幽轉生大陣的九個方位,鏡面傾斜,角度詭異,確保其反射的光線能全部聚焦在陣法中間那兩盞剛剛從神社盜取的石燈之上。
最后,他走到那兩個沉重的油布卷前,骨刀幽藍的寒芒一閃,堅韌的油布被輕易割開,露出了里面兩具年輕神官僵硬冰冷的尸體。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縈繞著絲絲縷縷的黑氣,精準地落在其中一具尸體的眉心、咽喉、心口、丹田以及四肢關節處。
“剝皮抽魂,去蕪存菁!”他低喝一聲,指尖黑氣驟然變得濃郁,如同活物般鉆入尸體的竅穴。
嗤——!
令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響起,那具尸體表面的皮膚,竟如同被無形的手從內部撐開、剝落,整個過程并非暴力撕扯,而更像是一種詭異的蛻皮。
閻青云看的真切,那完整的皮膚從尸體上被剝離下來,沒有帶下一絲血肉,薄如蟬翼,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慘白而半透明的質感,上面甚至還殘留著死者生前細微的汗毛和皺紋!
皮膚被剝離后,露出的并非血肉模糊的肌理,而是一具散發著淡淡微光、仿佛由某種凝固的能量構成的內胚,這內胚模糊地呈現出人體的輪廓,但五官不清,肢體也顯得粗糙而原始。
剝下的皮膚并未落下,而是被斗笠指尖牽引的黑氣托舉著,緩緩懸浮在陣法上空,如同兩面詭異的人皮旗幟。
接著,斗笠拿起那柄幽藍的骨刀,毫不猶豫地在自己枯瘦的手腕上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暗紅近黑的血液,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沉淀了數百年的濃郁腥甜氣息,汩汩涌出,同時又割了閻青云一刀。
他沒有讓血液滴落,而是引導著它們,如同有生命的溪流,精準地流入陣法核心區域,與之前鋪設的暗紅麻繩、朱砂粉末混合在一起。
當他的血液浸透陣法核心的剎那,整個九幽轉生大陣猛地一震,刻在地面上的那些扭曲符文和線條驟然亮起暗紅色的光芒,如同燒紅的烙鐵,九面環繞的青銅古鏡同時嗡鳴,鏡面光芒流轉,不再是反射油燈的光,而是自行散發出幽幽的、變幻不定的青白色冷光,如同來自九幽之下的鬼火,將整個密室映照得一片慘綠!
“師父,你看!”閻青云指著鏡子,鏡中光影扭曲,仿佛映照出無數痛苦掙扎、無聲嘶吼的模糊魂影。
“莫驚慌。”
“魂燈引魄,血絲織形!”斗笠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他雙手猛地指向懸浮在陣法上空的那兩張人皮,以及下方那兩具失去了皮膚、只剩下能量內胚的尸體材料。
懸浮的人皮仿佛受到了無形的牽引,緩緩降下,覆蓋在下方那模糊的內胚之上,就在接觸的瞬間,斗笠手腕傷口涌出的血液,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化作億萬條比頭發絲還要細的血線,激射而出,這些血線精準地刺入人皮與內胚的接合處,瘋狂地穿梭、編織。
密集如蠶食桑葉的細微聲響充斥密室,血線如同最靈巧的織工,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在人皮與內胚之間構建起密密麻麻的經絡、血管和神經。
那兩張慘白的人皮,在這些血線的注入和編織下,如同被吹脹的氣球,開始緩緩鼓起,填充出肌肉的輪廓,恢復了飽滿的質感,皮膚下的細微血管甚至開始隱隱搏動,那兩具原本粗糙模糊的內胚,在血線的纏繞和引導下,也變得更加凝實、清晰,逐漸具備了完整的骨骼框架和臟器雛形。
兩盞從神社盜來的石燈,此刻被斗笠放置在陣法最核心的兩個節點上,他咬破舌尖,一口飽含精元的舌尖血噴在燈盞表面。
只聽“噗”的一聲輕響,如同火星落入油池,石燈燈盞深處,那些沉淀了無數信徒虔誠的念力瞬間點燃,然而燃燒起來的,并非尋常火焰,而是兩團只有拳頭大小、不斷變幻著七彩光暈、散發出溫暖祥和氣息的奇異光焰。
這光焰出現的瞬間,密室中那濃重的陰寒和怨戾之氣似乎都被驅散了一絲。
“移星換斗,靈光入竅!”斗笠眼中幽光大盛,雙手結印如輪,猛地指向那兩團七彩光焰。
光焰受到指引,如同歸巢的倦鳥,緩緩飄向那兩具在血線編織下逐漸成形的軀殼,最終沒入它們的眉心之中。
九面青銅古鏡劇烈震顫,鏡面光芒暴漲,青白色的光柱沖天而起,在密室頂端交織成一個旋轉的、由無數扭曲魂魄光影組成的巨大漩渦,漩渦中心,兩道微弱但確實存在的靈性之光,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燭火,在那兩具軀殼的眉心深處穩定下來。
斗笠的臉色瞬間變得如同金紙,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顯然消耗巨大,但他眼神中的瘋狂和專注卻達到了。
他不再維持手腕的傷口,任憑血液流淌,雙手卻以超越極限的速度翻飛,結出一個又一個繁復到極致的法印,口中噴吐出的咒如同實質的黑色符文,暴雨般打入那兩具即將完成的軀殼之內。
“以吾之血,塑爾之形。”
“以吾之念,鑄爾之神。”
“以吾之名,予爾之憶。”
“身負吾仇,心藏吾恨。”
“替吾受戮,代吾承劫。”
“九日之限,陽壽當盡!”
“敕!”
最后一個敕字如同驚雷炸響,陣法的紅光、古鏡的青白鬼光、七彩的愿力光焰瞬間收斂,九面古鏡同時發出一聲哀鳴般的脆響,鏡面光芒徹底黯淡下去,仿佛耗盡了所有力量。
密室重新陷入昏暗,只有角落里那盞油燈還在頑強地跳動。
而在陣法中間,原本放置尸體的地方,赫然站立著兩個人!
一個頭戴寬大斗笠,身形枯瘦,一身灰布短打,赫然是斗笠本人的模樣,另一個身著黑袍,面容陰鷙,眼神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怨毒與不甘,正是閻青云的翻版!
他們的皮膚光滑,帶著活人般的紅潤光澤,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眼神最初是空洞的,如同蒙塵的玻璃珠,但隨著斗笠那蘊含記憶碎片和仇恨執念的咒不斷打入,他們的眼神開始聚焦,瞳孔深處,屬于斗笠的深沉算計和屬于閻青云的陰狠怨毒,如同沉渣泛起,一絲絲、一縷縷地清晰起來,最終凝聚成形。
傀儡斗笠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那枯瘦卻充滿力量感的手指,指關節活動時發出輕微的咔吧聲,與真正的斗笠毫無二致。
傀儡閻青云則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受著皮膚的彈性和溫度,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隨即又被更深的怨毒所取代。
他甚至嘗試著調動了一下體內的氣息,一股雖然稍顯虛浮、但絕對不容小覷的陰寒力量在經脈中流轉起來,隱隱透體而出,在身周形成微弱的黑色氣流,這正是上仙賜予閻青云的招牌功法九幽玄竅。
嘩!
傀儡閻青云背后驀地展開一對骨翼,竟與真正的閻青云沒有任何區別。
成了!
閻青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渾身冰冷,幾乎忘記了呼吸,這邪術,竟真能造出與真人如此別無二致的傀儡,連功法的氣息都模仿了七八成!
若非親眼目睹了整個血腥而詭誕的創造過程,他幾乎要以為那就是師父和自己!
斗笠劇烈地喘息著,臉色慘白如紙,手腕的傷口仍在緩緩滲血,但他卻毫不在意,眼神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火焰,死死盯著自己創造出來的杰作。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巨大的消耗帶來的眩暈感,聲音嘶啞而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記住你們是誰!記住你們存在的唯一目的!那就是找到常小魚,傾盡全力,爆發你們所有的力量攻擊他!然后被他殺死!”
斗笠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釘在兩個傀儡空洞卻又逐漸被虛假記憶和執念填滿的眼眸深處,“記住,你們只有九日陽壽。九日之后,無論成敗,形神俱滅,化為膿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