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刮了一天的風，到了初一這天，雪又下了起來。

餃子還沒出鍋，謝建設就帶著孩子上門了。

看著孩子被凍得小臉通紅，李天明忙把人讓了進來。

“來這么早啊？等會兒就在家里吃！”

“不了，家里也準備好了，小敏，在家咋教你的！”

小敏連忙仰起頭：“叔叔，嬸嬸，過年好！”

李天明笑著，從口袋里掏出壓歲錢，不顧謝建設的推讓，塞進了小敏的口袋里。

“啥時候回京城？”

謝建設的家是京城的，平時不怎么走動，可過年還是要回去的。

“不回了！”

謝建設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大過年的都不回家，這里面明顯是有事啊！

“出啥事了？”

李天明隨口問了一句。

謝建設談了口氣：“還不都是錢鬧得！”

呃？

“咋回事啊？”

大概謝建設心里也憋了很久，張麗梅不在身邊，他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聽李天明問起，便竹筒倒豆子一樣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如今謝建設夫婦也算是高收入人群了，一個在村里的廠子做著領導，一個在香江開拓市場。

兩個人每個月的收入加在一起，絕對是一般人需要仰視的存在。

手里有了錢，謝建設自然免不了幫襯一下家里。

可這么一來二去的，家里人也都猜到了謝建設手頭寬裕，總是找各種借口找他借錢，說是借，實則從來沒還過。

“天明，說出來不怕你笑話，當初我是被家里放棄的那一個。”

謝建設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妹妹。

上山下鄉運動開始的時候，他的大姐已經參加工作，并且嫁人了，兩個弟弟妹妹還小，當時的政策是，每家可以留一個。

謝建設當時還差一年才高中畢業，按說不管咋樣，也不應該他下鄉的。

“我哥是長子，放在過去，是要繼承家業的，所以就只能我下鄉了。”

當時的謝建設也沒啥怨，下鄉就下鄉唄，留在城里，就算是畢了業也沒有工作。

可家里后來的一些做法，實在是讓他寒了心。

“73年，我回家探親，當時我哥也結婚了，本來我的探親假有半個月，可從我到家頭一天開始，我嫂子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吃飯的時候，我多吃一口，都要遭人白眼，最后，我大年初二就回來了，從那以后，再也沒回過家！”

再后來，謝建設和張麗梅結婚，他們家居然連個人都沒來，只是父母郵寄了一套床單被罩。

“要不是現在我和麗梅的日子過好了，他們恐怕也想不起來還有我這么個人！”

謝建設越說越憋屈，但看著依偎在他身旁的小敏，心里也就釋然了。

“年前我弟弟給我來信，說是要調動工作，人家要800塊錢，我忍著一個星期沒回信，我爸的電話就直接打到村里了，開口就是他們有多不容易，我弟弟的工作要是安排不好，對象就要和他吹，可這關我啥事？我在外面這么多年，誰管過我了？”

李天明聽著謝建設的抱怨，也不知道該咋安慰他，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尤其是人口眾多的大家庭，做父母的很難做到一碗水端平。

“大過年的，我和你說這些干啥！”

意識到情緒有些失控，謝建設也尷尬地笑了。

“我想好了，往后個人過個人的日子，家里的事，除了我父母之外，其他的，我也不管了！”

能想明白最好。

又過了一會兒，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李天明起身去接了，聽到張麗梅的聲音，忙遞給了謝建設。

“你們一家三口聊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完，便招呼著孩子們去了廂房。

“哥，你可真夠狠的，把麗梅姐派去那么遠的地方，大過年的，人家都沒法團圓！”

小五這丫頭打起了抱不平。

關鍵是，李天明還沒法反駁。

一通電話打了整整一個小時，等謝建設帶著孩子出來的時候，小敏的臉上還帶著明顯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