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如刀,卷著沙礫,拍打在鎮北城那飽經風霜的城墻上,發出沉悶的嗚咽。
城墻高逾十丈,通體由巨大的青黑巖石壘砌而成,歲月在上面留下了無數深淺不一的溝壑與傷痕,那是刀劈斧鑿的印記,更是北莽游騎一次次瘋狂攻城后失敗的勛章。
城門之下,葉玄勒住馬韁,抬頭仰望著這座雄關。
與大乾京城的繁華精致截然不同,這里的一切都透著一股粗糲、鐵血的雄渾之氣。
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銹與草料混合的味道。
他身側,蘇輕雪裹在厚厚的狐裘大氅中,絕美的小臉被凍得有些蒼白,望向這座巨城的眸子里,帶著一絲難掩的震撼。
“好一座鎮北城。”
葉玄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他看到的不是城墻,而是防線。
不是守衛,而是兵卒的精氣神。
這些守城士兵,個個身材魁梧,眼神警惕,身上那股百戰余生的煞氣,是京城禁軍無論如何也偽裝不出的。
鎮北王,能以此城拒北莽三十年,絕非浪得虛名。
繳納了入城費,兩人牽馬而入。
城內是另一番景象。
寬闊的街道上,隨處可見佩戴兵器的武人,他們成群結隊,高聲談笑,眼神彪悍。
街道兩旁的商鋪,賣的也多是兵器、皮貨、烈酒等軍需之物。
這里沒有江南的溫婉,沒有京城的雍容,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叢林法則。
強者為尊。
葉玄和蘇輕雪找了一家名為“有朋來”的客棧住下,客棧的伙計動作麻利,但看人的眼神,也帶著一股審視的意味。
房間內,火盆燒得正旺,驅散了些許寒意。
蘇輕雪捧著一杯熱茶,小口抿著,蒼白的臉色終于恢復了一絲紅潤。
“葉公子,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她主動開口,清冷的眸子望向葉玄。
她知道,從踏入這座城開始,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葉玄坐在窗邊,目光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平靜地說道:“蘇小姐為我擘畫了神醫的身份,這很好。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醫生,想見到鎮北王,無異于癡人說夢。”
“我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葉神醫’三個字,一夜之間傳遍鎮北城,甚至傳入王府的契機。”
蘇輕雪冰雪聰明,立刻明白了葉玄的意思。
“公子是想……”
葉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帶著精算師獨有的冰冷與算計。
“尋常的義診,收攏人心太慢,也太低效。我要的不是名聲,而是價值。是那種能讓鎮北王都無法忽視的、獨一無二的價值。”
他頓了頓,看向蘇輕雪。
“所以,我們不治百病。”
“我們只治一種病——絕癥。”
“那些被鎮北城所有大夫判了死刑,只能等死的絕癥!”
蘇輕雪的呼吸微微一滯,美眸中瞬間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尋常義診,是廣撒網,收獲的是一群無關緊要的平民的感激。
而葉玄的辦法,是“定點爆破”!
治好一百個風寒,其影響力,也遠遠不如治好一個必死之人!
這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起死回生”!
這才是價值!
“公子高明!”蘇輕雪由衷贊嘆,“尋常大夫避之不及的絕癥病人,在我們這里,卻是最好的敲門磚!”
她思路急轉,立刻補充道:“但這種病人不好找,而且我們初來乍到,如何讓他們相信我們?”
“這便是蘇小姐你的任務了。”葉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比我更懂人心,也更擅長收集消息。我要你用最短的時間,找出這么一個‘靶子’。”
“一個病得越重越好,身份越有話題性越好,最好是滿城皆知,所有人都認為他死定了的人。”
蘇輕雪重重點頭,眼神堅定:“小女子明白。此事,交給我。”
……
當天下午。
鎮北城,南城坊市。
這里是平民和底層傭兵混居的地方,龍蛇混雜,喧鬧無比。
一個簡陋的攤位,就在街角最顯眼的位置支了起來。
一張破舊的桌子,一把椅子,旁邊立著一塊半舊不新的布幡,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大字——
“專治絕癥”。
攤位后,葉玄一襲青衫,神態自若地閉目養神,仿佛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