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天地仿佛都為之失去了顏色。
趙子尋此刻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他與傅婉的初遇、初相識?
還是在想他每一次出征時,傅婉的千叮嚀萬囑咐?
亦或是在追憶當初他下定決心向傅婉求婚時的心境,以及最后一仗前,對即將再見到傅婉,并開始籌備兩人婚禮時的憧憬?
可這一切卻因為陳平的野心化為泡影!
我想,沒有人會比趙子尋更恨陳平吧?
陳平不僅毀了他的一切,還禁錮他的靈魂,讓他無法超生,身上還背負了那么多的業障。
他受制于陳平……不,確切地說,他是受制于眉心的那根棺釘,受制于棺釘背后真正的主人。
如果能將他眉心的棺釘成功取出來,趙子尋是否能夠恢復自由?
可誰又敢貿然幫他取那根棺釘呢?
誰也不敢保證,拔掉棺釘之后會發生什么。
趙子尋有可能被反噬,魂飛魄散;有可能他的魂魄就附著在棺釘上,棺釘失去法力,他還是會魂飛魄散……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一直維持著現在的狀態,只要棺釘的主人還在一日,這根棺釘就不會真的掉下來,趙子尋仍然處于受控狀態。
當然,如果棺釘的主人灰飛煙滅亦或是轉世投胎去了,棺釘也會隨之失效,趙子尋依舊會魂飛魄散……
所以,如果我們想幫趙子尋,首先就得想好怎樣善后。
我不想過去打擾他們,就站在江邊,也看著鬼戲臺那邊。
過了一會兒,趙子尋卻牽著戰馬走過來了。
他站在我身邊,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說道:“她的魂魄養得很好,并且有功德滋潤,以后做當鋪里的清風是綽綽有余的,小九掌柜,婉婉她還請您多多關照。”
我笑了笑,問道:“那你呢?有興趣加入當鋪嗎?”
趙子尋一愣。
但隨即他搖頭:“不,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污了當鋪的地,等五福鎮的事情了結,我只會有兩個結局,要么魂飛魄散,要么下十八層地獄……”
我并不急著去反駁他,而是問道:“當年殺人剝皮的事情,是趙將軍自己想做、要做的嗎?”
“我被控制了,我當時沒有自主意識,我……”趙子尋下意識地說著,忽然又停住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不管怎樣,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的確出自我手,我理應贖罪。”
“趙將軍若是這樣想,的確進不了我們當鋪。”我說道,“畢竟一個是非不分,甘愿為真正的惡魔背鍋的人,我們當鋪也不敢要。”
趙子尋一愣。
我繼續說道:“至于傅婉,她的牌位已經被供奉在了當鋪,她的前程自有她自己去掙,她等了趙將軍一百多年,我想,她等待的,她深愛的那個趙將軍,不該是一個自殘形愧,不明事理之人,她愛的,是那個在昌市古戰場猶如神兵天降、鐵骨錚錚的大英雄!”
說完,我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或許有一百種規勸趙子尋的話術,可我卻用了最不近人情的這一種。
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著灰墨穹學‘壞’了。
感情的事情是最剪不斷理還亂的。
有些事情勸是沒用的,罵反而能有點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