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宮女柔兒。
來到近前,就跪在林少裳面前磕頭,把額頭都磕破了。
可見內心十分惶恐。
身為皇帝的貼身宮女,林少裳被劫,雖主要責任不在她,卻也讓她牽涉其中。
內閣追究起來,只怕她小命不保。
林少裳一擺長袖,冷聲道:“起身,你何罪之有?”
柔兒顯然并非尋常宮女,她自幼與林少裳一起長大,深知林少裳身上的諸多秘密。
例如,皇帝陛下是女兒身這事兒
加上此女跟在她身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惱,林少裳倒是不會為難她。
但察覺到陳余似乎對柔兒有些忌憚之后,林少裳心中忽然靈機一動。
這小子是在畏懼柔兒?
且不管他此刻為何忌憚,若是能利用柔兒鉗制于他,或許可以占據主動。
一念至此。
林少裳壓下內心的憤怒,轉而道:“禧妃既知道此子機靈,又豈會不知朕對他另有重用?你尚未入宮,現在指定自己的內侍為時過早。這事兒先擱置吧,容后再說。”
她淺帶笑意,望向陳余接道:“小春子確實是受朕旨意去給禧妃送吃食,慕容愛卿無需多慮。他是朕的心腹,又豈會身份有異?朕打算在靈川縣休整兩日,隨后下巡江南,再轉道回京。”
“慕容愛卿與禧妃剛剛相認,定有千萬語,這兩日就由你伴她鑾駕吧。至于你小春子,隨朕來。朕恰好有事交代你,柔兒你也來。”
說完,也不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
柔兒起身,低頭應了一聲是,趕忙碎步跟上。
陳余目光微轉,遲疑了半分后,當著慕容政淳的面也不好拒絕林少裳,也只能隨后跟上。
慕容雪一愣,還想說些什么,但被慕容政淳攔住。
林少裳本想去一趟靈川大牢,親自提審嚴烈,徹查錦衣衛貪沒賑濟銀一事。
但在巧遇陳余和慕容雪之后,意識到這家伙脅迫她封慕容雪為皇后的原因,早已沒了心思。
相比于錦衣衛貪沒,她更迫切于解決陳余這個大麻煩。
重新回到書房中。
林少裳嚴令所有護衛退出院子,剛坐到書桌前,就指著陳余大罵:“無恥逆賊,你大膽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想讓慕容雪成為皇后的目的是什么!朕告訴你,朕不會讓你得逞!就算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她怒不可遏的樣子,上來就一通怒斥。
陳余聽了,卻是淡定異常,也不急著說話,任她撒火。
等到林少裳宣泄完心中不忿,他這才緩緩笑道:“陛下果然不笨,我還以為你不會猜到那么快,看來是小看了你啊。那就正好了,攤牌吧!我若執意讓陛下封雪兒為皇后,陛下敢拒絕?”
“你口口聲聲說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但真的敢嗎?你身為女子的事實若曝光,必將下臺。朝廷政局不穩,反賊定會趁勢大舉反攻,奪取天下。大景社稷恐在你手下消亡,這亡國之君的臭名你可愿戴?”
“我勸你還是認清現實,莫要做無謂的抵抗。再說了,我要的并非你的帝位,你又何須如此大反應?”
陳余也不多廢話,直接就戳中她的軟肋。
不論林少裳嘴上說得有多堅決,她女子的身份始終是個致命傷,無法被公之于眾的。
她真有魄力要玉石俱焚的話,便不會在這里與陳余多費唇舌。
陳余只需牢牢把握她這點軟肋,便由不得她不屈服。
林少裳氣急道:“你你確實暫不敢覬覦朕的皇位,但你脅迫朕,以假太監的身份留在朕身邊,又意圖讓慕容雪入主后宮。想拿朕當擋箭牌,事后與慕容雪在后宮私通,變相廝守,又與謀朝篡位何異?”
“你明知朕是女子,無法與后宮嬪妃誕下龍裔,卻仍要讓慕容雪入宮。無非就是想順勢而為,讓她借朕之力免去一些麻煩,同為女子,朕就算和她同睡一張床,也沒法怎樣,對吧?”
“而你以太監的身份入宮,卻有與之私通的便利。甚至甚至可以讓慕容雪懷上你的孩子,而她掛著皇后之名,誕下的子嗣便是龍裔。朕就算明知那不是朕的骨肉,也得被迫封為皇子。”
“你倆只需繼續脅迫于朕,待朕百年之后,便可借子竊國!你是否有此想法?此乃變相謀國,淫亂后宮之大罪,你怎么敢?”
她咆哮著,氣得柳眉倒豎。
陳余卻是輕笑,故作糊涂道:“啊?原來還能這么干?陛下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那敢情好啊,這是不是也算為君分憂?你做不到的事兒,我幫你做,陛下應該感謝我才對啊。”
“你”
林少裳既恨又怒,卻也無可奈何,不覺眼眶泛紅起來。
陳余拿她女子的身份“作祟”,幾乎讓她無從反制。
事實也正如陳余所想,她若真有膽子玉石俱焚,便不會再多說一個字,而是直接下令對他下手。
朝中虎狼環伺,林少裳從小女扮男裝,身有隱秘。
加上年少繼位,實際上并沒有太大的威望,本就如履薄冰。
從自己父皇手上接過這個瀕臨崩塌的大景王朝,多年來已經讓她身心俱疲。
能撐到現在,已算具備非一般的毅力和刻苦。
反賊突然起兵,一鼓作氣打下了她半壁江山,更是雪上加霜,她本已心灰意冷。
但在鎮西軍與淮州軍參戰后,大舉收復失地,又讓她重燃了心中的希望。
原以為先祖庇佑,大景社稷堪憂,卻也沒到崩塌的地步。
她若能一力鎮壓反賊,重拾百姓對朝廷的信心,那大景就復興有望。
而她將付出比之前更多的努力,促使社稷轉危為安。
卻沒想到壯志未酬,卻又碰上了陳余這么個大麻煩,處處鉗制于她也就算了,居然還想“借子謀國”?
關鍵是,她居然還沒有任何有效的反制手段
內心一時破防之下,竟忍不住流下眼淚。
陳余見狀,內心忽然一蹙,恍然有些惻隱起來。
望著她此時委屈可憐,無助的模樣,難免于心不忍。
暗道一聲:是不是有些過了,不該這么為難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