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一過,青慈陽進宮謝恩。
年節的余溫尚在家家戶戶門楣上貼的紅紙間縈繞,京城的寒意已悄然松動了幾分。
沉寂好些天的街市活泛起來。年前連綿的大雪終于停歇,暖融融的日頭灑落,驅散冬末陰冷。
人人都稱今年定是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景
青慈陽乘坐著符合縣主規制的馬車,平穩寬敞,和當初剛入宮時輕巧的油壁車比起來,不僅坐著舒適了許多,更讓她深深切切感受到身份帶來的不同。
在路上與其他馬車交錯時,遠遠瞧見她的徽記,便早早地避讓開來。
倒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的擁堵與麻煩。
她正感慨于這份便利,忽地,一輛黑漆錦蓬的馬車從一側飛快駛過,饒是主街寬敞,青家的車夫也不得不猛拉韁繩,險險避開,車身劇烈一晃!
“小姐當心!”簪蕊驚呼一聲,連忙扶穩青慈陽,又朝著外頭的馬夫,“怎么回事?”
馬夫伸長脖子朝前張望了一會兒,看到前面馬上四角懸掛的奇特銅鈴,“咦,不像是咱們盛京的馬車啊。”
青慈陽掀開車簾望去,正巧,那馬車的異獸紋車帷隨著車身晃動的節奏掀起一角,正巧看見里面坐著幾個赤著雙足、身著異域服飾的女子。
電光火石間,青慈陽突然想起了什么。
年后,番邦使臣進京納歲貢,隨行的便有若干舞姬美人,而這些妖嬈性感的異域女子,實則是身懷兇器的刺客,目標直指榮王。
當初若不是段澤時在,榮王恐會命喪當場。
青慈陽心頭警鈴大作,“跟緊前面的馬車。”
不因有他,這次刺客進京,刺殺的目標肯定不會是榮王,而是手握實權的順怡皇后。
順怡皇后對她多有照拂,是她此刻在權力漩渦中好不容易尋到的倚仗。
她絕不能讓皇后有任何閃失。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在快要進宮前,那輛黑漆馬車猛地一拐,鉆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
青慈陽想了想,獨自跳下馬車。
簪蕊本來想跟,被青慈陽攔住:“人太多,容易被發現,你們原地等我。”
小巷幽深狹窄,青磚斑駁,青慈陽憑借過人的耳力遠遠跟著,不多時便見到一處房門緊閉的宅院。
青慈陽迅速隱入拐角陰影中,只見六個赤腳舞女下了車,身影無聲地閃進了那宅院,門扉隨即合攏。
確認馬車上再無他人,青慈陽才謹慎地走出來。
她深知自己有傷在身,又無武藝傍身,潛入宅院無異于自投羅網。但線索就在眼前,她不能空手而歸。
目光落在空無一人的馬車上,她迅速環顧四周,再次確認無人后,攀上了那輛番邦馬車。
這頂馬車比她的縣主車駕更為寬敞奢華,別說坐六個舞女綽綽有余,中間竟還置有一張小案幾,四周坐凳下皆是隱蔽的儲物暗格。
青慈陽心中暗忖,番邦是九年前被父親青宏義率軍平定,年年進貢,姿態都十分恭順,想必正是這份恭順麻痹了眾人,上一世才沒有盤查出什么異常。
青慈陽不敢耽擱,在車廂內壁、坐墊、暗格處摸索敲打,指尖觸及坐墊與暗格夾縫處時,一絲微不可察的觸感傳來,她手指小心探入,指尖一勾,勾出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
是一把極其精巧的短刃。
這短刃薄如柳葉,入手極輕,也不知使了什么機關巧術,刀柄藏有的機括,只需輕輕一按,鋒利的刀刃就瞬間縮回,變成一枚可隨意佩戴于腰間或發間的華美飾物。
青慈陽剛想將其收入袖中,突然感覺馬車一晃。
有人上來了!
青慈陽一驚,千鈞一發之際,慌忙掀開身下坐凳的暗格蓋板,矮身躲了進去。
簾子落下,黑暗中,青慈陽蜷縮在狹小的空間里,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