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耳凝神,在一片嘈雜中精準地捕捉著箭矢發射源頭的細微異動。
那并非來自窗戶,而是更近、更隱蔽的方位。
她猛地指向東側那片被厚重帷幕和陰影籠罩的角落,聲音壓得極低卻異常清晰:“段澤時,那邊!”
段澤時似乎與她心意相通,無需更多語,他眼中寒光暴漲,足尖一點,整個人如蓄勢已久的獵豹般俯身疾沖,幾乎是呼吸之間,他已鬼魅般切入那片陰暗角落。
“呃!”一聲悶哼。
冰冷的彎刀刃鋒,帶著森然殺氣,穩穩地貼在了角落里一個潛伏者的脖頸上,鋒銳的涼意刺得那人皮膚瞬間繃緊。
“都……都他娘的給老子住手!”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雙手顫抖著高舉過頭,踉蹌著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隨著他的現身,仿佛連鎖反應,又有數個同樣打扮的黑衣人,被數名身手矯健的軍士用刀架著脖子,從大廳不同的隱蔽處推搡了出來。
執刀者正是段澤時身邊那幾名親衛。
而行刺之人只有八人。
且身上都負了傷。
段澤時手中的彎刀微微上抬,冰冷的刀刃幾乎要嵌入男人脖頸的皮肉。
“說!什么人?受誰指使?”
男人卻猛地一愣,借著大廳搖曳的燭光,他努力辨認著眼前這張冷峻如冰的面孔,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段……段將軍?!是您?!您……您不認識我了?”
段澤時目光微微一凝。
眼前男人一身黑衣,段澤時并不能通過衣著打扮分辨來人。
好在男人下一句就亮明了身份,“是我啊,姚三!襄州城外野狼谷!那時候我還只是個伍長,跟著您和田邑將軍一起打先鋒,沖過襄州城的吊橋呢!您不記得了?”
他急切解釋著。
段澤時想起來了。
姚三曾是田邑麾下的一員,因腦子活絡,襄州大捷后因功被田邑提拔為斥候。可惜后來在一次戰役中,他帶的偵查小隊與主力失散,段澤時和田邑又恰逢被順怡皇后招安前往京城,從此便斷了姚三他們的音訊。
段澤時眼神微動,手中的刀卻紋絲未動,依舊穩穩地鎖著姚三的咽喉,聲音低沉了幾分:“姚三?你今日在此,意欲何為?”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姚三的皮囊。
姚三被那目光刺得一個激靈,他可是領會過段澤時的威名。
他哭喪著臉,聲音帶著走投無路的絕望和冤屈:“段將軍!您信我!我對天發誓!我姚三絕無半句虛!襄州失散后,我帶著幾個僥幸活下來的兄弟,輾轉流落,實在走投無路,才湊了點本錢,干起了走鏢的營生,只想混口飯吃,安生度日!”
“可……可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竟被安了個流寇的罪名!那熊縣令像瘋狗一樣,到處張貼海捕文書緝拿我和我這幫兄弟!我們……我們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急紅了眼啊!”
他喘著粗氣,眼中血絲密布:“今日得到風聲,說熊縣令的人已經追到這了!我們想著橫豎是個死,不如拼他個魚死網破!這才……這才豬油蒙了心,鋌而走險,想劫持個貴人當護身符……”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一份皺巴巴的鏢書,高高舉起,幾乎要落下淚來,“您看!這是這趟鏢的文書!我們……我們這趟走的是保命的鏢啊!結果財貨兩空,連命都快搭進去了!我家那口子,還有剛滿月的娃兒,還在老家眼巴巴等我回去啊將軍!”
此時,青慈陽已拉著還有些暈乎乎的阿芙,小心翼翼地從桌案下站起。
她拍去裙裾沾染的灰塵,目光沉靜地掃視著被控制住的局面和痛陳冤屈的姚三。
看著姚三那張絕望的臉,聽著“熊縣令”三個字,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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