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極細微的惱怒,如同水面上瞬間破裂的氣泡,在他深不見底的眼底飛快掠過。
這個時間點,鈴聲本身就意味著不容輕慢的緊急。
不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就算是縣委常委,也斷然不敢貿然驚擾他這片刻的休憩。
他探身,目光掃過屏幕上跳動的號碼。
一串數字,有些熟悉。
他腦海中念頭一閃,手指已按下了接聽鍵。
“江書記?”聽筒里傳來的聲音帶著一種極力壓制卻依舊泄露無遺的緊繃,甚至有些變調,“打擾您休息了,真…真不好意思。”
是魏明君。
江昭寧沒有寒暄,身體微微前傾,握話筒的手穩定如磐石,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沉實,直接切入了核心:“什么事?”簡意賅,帶著不容敷衍的穿透力。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短促而沉重的吸氣聲,仿佛魏明君在積攢最后一點勇氣。“是,是這樣的,江書記。”
他語速加快,字句間帶著一種近乎窒息的緊迫感,“今晚上……發生了一些反常的動態。”
“我…我反復掂量,覺得實在不能壓到明天,不得不這個時候打電話向您匯報。”
“說。”江昭寧的回應只有一個字,卻像無形的重錘,催促著對方亮出底牌。
“是…是有關明天推選的事!”魏明君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耳語,卻字字清晰,“似乎……似乎有人暗中串通,搞非組織活動!”
“他們要……要有目的地集中投夏向明、吳興昌的票!”
這個名字被他說得異常艱澀,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的,“而……而另外兩名您提名的候選人,喬國良和劉洋意……他們打算聯手排除在外!”
“江書記,我知道,喬、劉兩位是您戰略部署里的關鍵一環,我是衷心擁護、堅決支持的!”
“可他們現在……他們這分明是要攪亂您的布局啊!”
江昭寧這次只到了縣局辦公樓,沒有到相距還有一公里交警大樓,而魏明君在哪兒上班,籌建交巡警大隊,所以就沒有見面。
但是他明天推薦肯定是要來的。
魏明君急促的尾音在電流的底噪中微微顫抖,像一根繃緊到極限的弦。
江昭寧握著聽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眉心那兩道深刻的紋路,無聲地收緊了,仿佛堅硬的巖石被無形的力量擠壓出一道裂痕。
夏向明,吳興昌……這兩個名字像兩顆冰冷的石子投入他思維的深潭。
這次調整,本意就是要優化結構,注入新的活力。
這股試圖將喬、劉二人直接“排除”在外的暗流,其矛頭所向,不而喻。
江昭寧的指關節無意識地、一下下輕輕叩擊著光滑的桌面,發出低沉而規律的“篤篤”聲,像某種精密儀器的計時,在死寂的書房里回蕩。
這聲音細微,卻蘊含著一種沉凝的、近乎磨牙吮血般的壓迫感。
他腦中飛速運轉。
魏明君敏銳地嗅到了這股異常的氣息?
只是這些人怎么會找他拉票?
難道不知道自己挺欣賞魏明君?
反而往槍口撞,暴露自己?
這無異于主動將把柄送到一個可能告密的人手中,是自尋死路?
還是……這本身就是一種刻意的試探?
“魏教,”江昭寧的聲音冷硬得像淬過火的鋼鐵,打斷了魏明君因緊張而略顯絮叨的表態,“有人敢直接找你拉票?”
他問得極其直接,目光銳利如鷹隼,仿佛要穿透電話線,釘在魏明君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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