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像無數只螞蟻啃噬著她的心。
為什么要那么沖動?
為什么要逞口舌之快?為什么偏偏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攔下了那個人?
如果當時態度好一點,如果當時能再仔細看一眼……
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
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濡濕了枕巾。
她緊緊咬著下唇,嘗到了一絲血腥味,卻感覺不到疼痛。
巨大的精神壓力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幾乎要崩潰。
她就這樣睜著眼睛,在極度的恐懼、悔恨和自我厭棄中,熬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如世紀的小時。
窗外的天色,從濃黑,到深灰,再到一種令人絕望的魚肚白。
整整兩天,她如同驚弓之鳥,上班時強打精神,卻心不在焉,看誰都像是來傳達壞消息的。
食不知味,寢不安席,整個人迅速地憔悴下去,眼窩深陷,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處分通知像一把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何時會落下,這種等待的煎熬,比任何已知的懲罰都更折磨人。
第三天下午,臨近下班時分。
方黎正坐在自己靠窗的位子上,對著電腦屏幕上一份她看了半天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的巡邏記錄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面邊緣一塊翹起的木皮。
突然,桌上的內線電話刺耳地響了起來!
“叮鈴鈴——叮鈴鈴——”
這聲音在相對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突兀,如同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方黎緊繃的神經!
她整個人劇烈地一抖,仿佛被電流擊中,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
臉色瞬間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咚咚咚的巨響幾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來了!終于來了!
是局長辦公室?還是局紀委?
她甚至能想象出電話那頭冰冷、公式化的聲音:“方黎同志,請立刻到辦公室來一趟……”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讓她幾乎窒息。
她伸向電話聽筒的手抖得厲害,指尖冰涼,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控制住顫抖,拿起聽筒,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喂……您好,交巡警大隊,方黎。”
“方黎同志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清晰、帶著點書卷氣的男聲,語氣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我是江書記的秘書林夕。”
林夕?!
這兩個字如同四記重錘,狠狠砸在方黎的耳膜上!
她感覺眼前猛地一黑,身體晃了晃,連忙用另一只手死死撐住桌面才沒摔倒。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完全停止了流動,四肢百骸一片冰冷。
完了!
最壞的結果來了!
書記的秘書林夕直接打電話?
這絕不是普通的內部處分了!
她甚至能預感到,下一句就是“請你過來一趟,配合調查”或者“你的行為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她喉嚨發緊,幾乎發不出聲音,只能死死咬著嘴唇,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是,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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