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帝的儀仗,如一片肅殺的烏云,從呂城東門緩緩壓出。
整座呂城,死寂無聲。
高臺下的三千儒生,神情復雜到了極點,目送著那片代表著無上皇權的錦衣衛遠去。
無人能否認,這位霸道雄主在三皇會盟上的氣魄,如烈日懸空,讓人不敢直視!
即便文信侯呂春秋,已經宣告了勝者是大楚。
可在這些心懷壯志的讀書人心中,那等霸道的帝王,才是真正值得托付一生的明主。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可如今,這要“貨”與誰家?
三皇會盟的最后一刻,他們的精神領袖呂春秋,竟與那位最有可能一統天下的嘉靖帝,悍然決裂!
失望的情緒,如瘟疫般在儒生中蔓延。
他們想投奔大明,追隨嘉靖帝的腳步,開創不世之功。
可傳道授業的恩師,卻站在了對立面。
師者,天地君親師,恩重如山!
一邊是尚未建立君臣名分的仰慕對象,一邊是已有師徒之實的天下文宗。
這該如何抉擇?
然而,不等他們糾結出結果,一個更震撼的消息傳來。
大楚女帝項寧,亦昭告天下:自此之后,大楚,永不參與三皇會盟!
這延續了千年的盛會,竟是最后一次!
儒生們徹底懵了。
楚帝這是要做什么?
好戰?窮兵黷武?
一種荒謬卻又“合情合理”的解釋,迅速在他們心中達成了一致:
那位年輕的楚帝,剛被宣布為勝者,便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變得驕狂自大,要將大楚帶入萬劫不復的戰爭深淵!
一時間,對楚帝的口誅筆伐,雖未宣之于口,卻已在每個人的心中,醞釀成文。
他們要讓天下人,看清這位“勝者”的真面目!
***
夜色漸深。
文信侯府內,燈火通明。
范立夾起一筷青菜,慢條斯理地放入口中,淡淡道:
“趨利避害,是寫在骨子里的本能,堵不住的。”
窗外,夜色成了最好的掩護。
繼嘉靖帝之后,漢帝劉熙的隊伍也悄然離去,那份低調,近乎狼狽。
一同消失在夜色中的,還有數百名儒生。
他們走得比漢帝更加決絕,方向卻截然相反。
那是大明的方向。
呂春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滿是苦澀的笑意。
“還是晉公看得透徹,今夜走的,只是第一批。”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
“按慣例,會盟之后,老夫當開壇講學一月。如今看來,怕是門可羅雀,要創下歷代文信侯聽者最少的記錄了。”
“可笑,可嘆!”
范立放下筷子,沒有安慰他,反而換了個話題,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侯爺硬撼大乘境天子一擊,風采依舊,倒是讓本公刮目相看。”
“硬撼天子?”
呂春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一拍桌子,放聲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隨著他的笑聲,那本古樸厚重的《呂氏春秋》,自動從他頭頂浮現。
范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下文。
“晉公,你我既已同朝為臣,有些事,老夫便不瞞你了。”
呂春秋笑聲一收,神情變得肅穆,對著頭頂的書冊,遙遙一指。
嘩啦——
古書無風自動,翻過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