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川先生手持戒尺,合一境大儒的氣勢自然散開,不怒自威。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范立,聲音冰冷。
“你,出來領罰。”
范立聽到這話,反而笑了,那笑意里帶著三分戲謔,七分淡漠。
“領罰?敢問先生,我犯了何罪?”
“巧令色,不敬師長,目無學問,此等罪過,難道不該罰?”伊川先生聲色俱厲。
范立的笑意更濃了。
“先生說我目無學問?那我倒想請教,先生方才所講的‘存天理,滅人欲’,出自哪本圣賢經典?又是哪位先賢的傳世名?”
“此非出自經典,乃是老夫苦研儒道數十載,悟出的至理!”伊川先生捋著胡須,臉上滿是傲然。
范立聞,輕輕搖了搖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憐憫。
“先生的個人感悟,并未被書院列為必修典籍,我未曾拜讀,又何來‘目無學問’一說?”
“這……!”伊川先生語塞。
他確有開宗立派的野心,但眼下,還遠不夠格。
書院請他講學,本就是一次考核,若是反響平平,便再無機會,以免誤人子弟。
“再者,”范立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道若有錯,則理不存。先生今日想開宗立派,寫書立說,莫非日后遇到與你意見相左之人,都要靠這戒尺,強逼他人認同嗎?”
“你要與老夫辯經?”伊川先生雙眼微瞇,迸射出危險的光芒。
“哼!黃口小兒!區區一個連筑基都未到的螻蟻,也配與先生辯經?”
朱紫陽如同一條忠犬,立刻跳出來狂吠:“我這就去稟告山長,將你逐出書院!”
伊川先生贊許地看了朱紫陽一眼,這種會咬人的狗,他很喜歡。
“也罷,老夫今日便給你一個機會。”
伊川先生故作大度地一揮手,聲音卻傳遍四方:“若不與你辯上一場,倒顯得老夫氣量狹隘了!”
他心中卻在冷笑,只要在辯經中將此子徹底碾壓,再坐實他擾亂講堂的罪名,逐出書院便是板上釘釘!
“來人,筆墨伺候!”
伊川先生一聲高喝,氣勢十足。
講堂外的學子聽聞竟有人敢當眾與合一境大儒辯經,瞬間炸開了鍋,紛紛聞訊而來。
片刻之間,講堂內外人滿為患,連遠處的墻頭和樹梢上都爬滿了人,黑壓壓一片,不下千人。
“可以開始了嗎?”
范立看著伊川先生那副享受萬人矚目的得意模樣,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那大儒眼神一凝,直到確定觀者足夠多,足以將他的威名傳遍整個書院時,才緩緩點頭。
“開始吧。”
儒道辯經,并非口舌之爭。
辯者需將自身大道至理書于紙上,引動天地共鳴。
若辭合乎大道,便有天地異象相隨,是為“口含天憲,字字珠璣”。
反之,若是歪理邪說,輕則毫無反應,重則天雷降罰!
“豎子,看好了!”
伊川先生大喝一聲,飽蘸濃墨,筆走龍蛇。
“理者,萬物之本也!”
五個大字落在紙上,筆力雄渾。
下一刻,紙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青光,五個字竟掙脫紙面,懸浮于半空,伴有清脆的鐘鳴聲響起。
“先生之,引動天地共鳴!道蘊成光,天音相隨!不愧是大儒!”朱紫陽立刻高聲喝彩,滿臉狂熱。
圍觀的學子也紛紛點頭,確有幾分真才實學。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能被鹿鳴書院請來講學的名宿,誰還沒點引動異象的本事?甚至有人的異象比這更盛。
“呵呵……”伊川先生撫須微笑,對自己的手筆頗為滿意。
范立心中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無趣。
然而,那伊川先生竟不等他落筆,再度揮毫,一口氣又寫下三行字。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存天理,滅人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