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者,不得遲到,不得喧嘩,不得縱酒,不得……”
她一連串說出十數條規矩,條條框框,聽得范立都有些無。
好家伙!
一個風塵女子辦的慈善義賣,規矩竟比皇宮大內還多?
搞得好像是自己求著去參加一樣?
“你可都記下了?”綠衣丫鬟傲慢地總結道,“莫要壞了規矩,若是被趕出畫舫,那可就丟人了!”
“在下明白了。”
范立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隨手接過那份請柬,看也不看,直接扔在了旁邊的桌案上。
“你!?”
綠衣丫鬟見他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是什么態度?莫非你不想去?”
范立看著她慍怒的模樣,心中哂笑,面上卻已是一片冰冷。
“年關將至,我范氏商行賬目繁忙,實在抽不出空閑。”
他的語氣平淡而疏離,擺明了興致缺缺。
他范立來大明,是為了胡宗憲,是為了攪動這天下風云,可不是為了一個所謂的京城花魁。
慈善義賣?
上趕著給人送錢?
他范立不缺錢,但一個區區畫舫的丫鬟,還沒資格在他這個范氏商行大明總掌柜的面前,如此頤指氣使!
“你敢不給我家主人面子?”
綠衣丫鬟滿臉的不可置信,她顯然沒料到范立的態度會發生如此劇烈的轉變,簡直懷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這可是一般的請柬嗎?
這可是煙波畫舫薛大家的請柬!薛素素成名以來,上至達官顯貴,下至風流才子,整個大明,何曾有人敢拒絕過?
他怎么敢?
“是,我敢。”
范立點了點頭,神情里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字:懶得奉陪。
“范某不是追蜂逐蝶的好色之徒,也不是附庸風雅的酸腐文人。家有賢妻,膝下更有嗷嗷待哺的幼女,對什么畫舫,實在提不起興趣。”
“況且,我范氏商行,從不與青樓妓館做生意。這薛大家的面子,范某給不起,也不必給。”
她若客氣,他便稱一聲“薛大家”。
她若無禮,那她便什么都不是。
“送客!”
范立懶得再與這丫鬟多費半句口舌,拂袖轉身,徑直走回了書房。
……
秦淮河上,已結了薄冰。
那艘名動京華的煙波畫舫,此刻燈火通明,宛如一座建在水上的瓊樓玉宇。
頂樓香閨內,一女子斜倚在矮案邊,絕美的臉龐上略施粉黛,便已是傾國傾城。膚若凝脂,眸如點漆,眼波流轉間,媚態天成。
“陸竹,請柬都送到了?”女子輕啟朱唇,聲音清冷如玉。
“回主人,嚴首輔家的公子,徐次輔家的公子,都接了。今科的陳狀元也接了,還有……”
名喚陸竹的丫鬟,將一個個名字報了出來,皆是名門子弟、風流才子,亦或是一方富賈。
女子靜靜聽著,待陸竹說完,她才微微蹙眉。
“怎么少了兩人?”
“是。”陸竹緊張地低下了頭,“大明范氏商行新來的總掌柜范哲,他說……說年關事忙,家中又有幼女,實在抽不出空參加您的義賣。”
陸竹終究不敢說,是自己的傲慢惹惱了對方。
“還有那位張居正張閣老,身為內閣重臣,不宜與小輩們爭名。”
聽到張居正拒絕,女子并不意外。
可當她聽到范哲的理由時,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里,卻閃過一絲玩味的光。
她緩緩坐直了身子,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
“一個剛來京城,急需拓展人脈的商人,會因為‘事忙’和‘照顧女兒’,拒絕我薛素素的請柬?”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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