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范府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一塊沉重的鉛。
范立揉著眉心,腦海中反復推演著各種可能,卻始終找不到一個萬全之策。
為胡宗憲翻案,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嚴嵩身上。
可如何才能在不暴露目的的前提下,與這位內閣首輔搭上線?
他剛剛親手斬斷了秦淮畫舫那條看似最便捷的路。
難道真要另尋他法,耗費數月甚至更久的時間去重新布局?
就在范立一籌莫展之際,千里之外的大明皇宮深處,一場由幾盒胭脂水粉掀起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紫禁城,坤寧宮。
幾位平日里端莊雍容的妃嬪,此刻卻像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圍著幾只精致的琉璃瓶,滿眼都是藏不住的癡迷與渴望。
“這‘傾城玉容膏’當真是神物!本宮只用了三日,眼角的細紋便淡了許多!”
“何止啊!妹妹你看我這皮膚,是不是比前些日子水潤透亮了?全靠那‘瓊露精華液’!”
這套被她們私下稱為“傾城玉容”的妝品,正是范氏商行在大楚的鎮店之寶。由錦衣衛密探花費重金,輾轉數月才帶回幾套,作為奇珍異寶獻給了嘉靖皇帝。
嘉靖隨手賞賜給了后宮,未曾想,竟引得三宮六院為之瘋狂。
女人的攀比心一旦被點燃,便如燎原之火。
用過的還想要,沒得到的更是抓心撓肝。
一時間,為了一瓶小小的玉容膏,后宮之中暗流涌動,不知上演了多少明爭暗斗。
終于,這股風還是吹到了嘉靖皇帝的耳邊。
“陛下……臣妾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這女兒家的臉面,終究是為悅君容啊……”
面對美人們梨花帶雨、欲語還休的懇求,嘉靖皇帝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靠密探從敵國偷運?不僅效率低下,萬一暴露,更是有損大明天威。
他煩躁地揮了揮手,忽然想起一件事。
“朕記得,那范氏商行,在京城不是有分號嗎?”
隨侍太監連忙躬身道:“回陛下,確有此事。只是……楚明兩國商貿往來限制極嚴,那范氏商行售賣的,多是些尋常布匹瓷器,這‘傾城玉容’系列,并未獲準在大明售賣。”
“那就讓他們賣!”嘉靖不耐煩地說道。
可話一出口,他又皺起了眉。
堂堂大明,豈能為了幾盒婦人用的妝品,就去主動放寬對敵國的貿易限制?傳出去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更不能由他這個皇帝下旨,去命令一個楚國商賈進貢。
那也太掉價了。
此事,既要辦成,又要辦得體面,還不能落人口實。
思來想去,一個人的名字浮現在嘉靖的腦海中——工部尚書,嚴世蕃。
此人是嚴嵩的獨子,行事乖張,貪財好色,讓他去跟一個商人打交道,辦這種“私事”,再合適不過。既能滿足后宮,又不至于臟了朝堂諸公的清譽。
……
范府,書房。
范立正閉目凝神,心神沉入胸前那枚溫潤的玉佩之中。
正是陰陽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