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腳下的海天萬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似乎想掙扎,卻又被那巨大的恥辱和頭頂懸著的萬魂幡虛影死死壓住,最終選擇了繼續裝死。他埋在塵土里的臉扭曲著,內心在咆哮,在滴血,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算計。
海悅那句“我帶你去”,像一把冰錐,刺穿了所有黑山神宗弟子的心防。
“叛徒!”一名須發戟張的長老率先怒吼,目眥欲裂,“海悅!你身為少宗主,宗主親女!竟在宗門蒙此奇恥大辱之際,引狼入室,獻出鎮宗神物!你還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間!”
“賤人!枉費宗主往日對你百般寵愛!”一個年輕弟子滿臉漲紅,聲嘶力竭,“黑山神宗的脊梁,都被你丟盡了!”
“殺了她!和這外賊一起殺了!”群情激憤,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無數道充滿恨意、鄙夷和憤怒的目光,如同實質的箭矢,狠狠射向站在林云身前的海悅。若非那懸浮空中、魔氣森森的萬魂幡虛影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恐怖威壓,他們早已不顧一切地撲上來。
海悅背對著林云,也背對著所有謾罵的同門。她的身體挺得筆直,像一桿不屈的標槍,然而肩膀卻微微塌陷,透著一股難以喻的疲憊與灰敗。那些尖銳的、淬毒的咒罵,如同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背上,她聽在耳中,卻似乎并未入心。
林云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心中了然。這鋪天蓋地的指責,與其說是沖著海悅,不如說是海天萬導演的一場戲,一場將他自己的無能、怯懦和屈辱,巧妙地轉嫁到女兒身上的戲!用女兒的“背叛”,來沖淡他這位宗主被當眾打臉、被一幡撂倒的奇恥大辱!讓所有弟子的怒火和怨恨,有了一個更“合理”、更容易攻擊的目標。
好一個借刀殺人!好一個金蟬脫殼!好一個……無恥之尤的父親!
林云心中冷笑更甚,對腳下這位“裝死”的宗主,評價跌至谷底。他不再看那些無能狂怒的弟子,目光落在海悅挺直的背影上,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走。”
海悅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地上裝死的父親最后一眼。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沉重得仿佛要將肺腑間所有的濁氣都吸盡。然后,她邁開了腳步,朝著飛船深處通往黑山神宗核心區域的方向走去。步伐有些僵硬,卻異常堅定。
林云緊隨其后,萬魂幡的虛影如同最忠誠的護衛,無聲地懸浮在他頭頂上方丈許之地,魔氣翻滾,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恐怖氣息。所過之處,那些叫囂怒罵的弟子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恐懼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分開一條道路。
黑心老魔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海天萬,眼神復雜難明。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化作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悄悄挪動腳步,隱入了人群的陰影里。這個時候,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飛船內部通道幽深曲折,布滿了各種防御符文和警戒陣法。海悅對這里顯然熟稔至極,她沉默地在前面帶路,腳步在冰冷的金屬地面上敲擊出單調的回響。通道兩側鑲嵌的照明晶石散發著幽冷的光芒,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扭曲,投射在冰冷的墻壁上,顯得格外詭異。
林云的精神高度集中,神念如同無形的觸須,謹慎地探查著四周。萬魂幡只能再用一次的底牌讓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他能感覺到通道深處隱隱傳來的強大能量波動,以及一些隱晦的窺探目光——那是黑山神宗真正的底蘊力量在暗中戒備。但懾于萬魂幡那毀天滅地的兇威,無人敢輕舉妄動。
“為什么?”林云的聲音在寂靜的通道中響起,打破了壓抑的沉默。他看著海悅略顯單薄卻挺直的背影,“以你的性子,不該如此。”
海悅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種近乎虛無縹緲的聲音回答,仿佛靈魂已經抽離:“不重要了。”
林云眉頭微蹙。他能感覺到海悅身上彌漫的那種死寂和絕望,那不是簡單的屈服,更像是一種心死。結合剛才甲板上那場針對她的風暴,一個模糊的猜測在他心中成形——她恐怕早已看透了父親的本質,今日的羞辱,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為了他?”林云追問。
“你覺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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