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寒窗苦讀,終于迎來了7月7、8、9三天的高考。
同學們頂著烈日,來到考場,拿著準考證找到自己的位置。開始了為期三天的高考。
前半場,考生們都在認真答題,考場上只能聽到考生寫字和翻動卷子紙的聲音。后半場,一部分考生還在專心致志地答題;另一部分考生則停下來苦思冥想,還有的開始左顧右盼。監考老師開始走過去關注那些想搞小動作的同學。
一門功課考下來,出了考場,同學們開始議論考題,有的慶幸自己答對了,也有的對自己沒能發揮好深表遺憾。
許志遠出了考場就回家休息,從來不跟同學對答案。他心里清楚,無論對與錯都已經無法改變了,徒增煩惱,不如趕緊回家靜靜心,爭取把下午那門考好。
7月9日,最后一科考完,三天的高考終于結束了。同學們走出考場,一個男同學遺憾地說:“考砸了!沒有發揮好。”
另一個同學說:“已經考過了,再想也沒有用!咱幾個找個小飯店,一醉方休!”
許志遠看見那幾個男同學一塊走向一家小酒館,他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情回到防震棚里,仰面躺在床上,腦子里在不斷回想著考過的試卷,英語選擇題有一大半是蒙的,也不確定能對多少,數學題還有兩個大題不會做,他越想心里越不踏實,就起身走了出去,來到河邊,想一個人靜一靜。
河里有一只小木船,船上站著一個瘦弱的年輕男子,他熟練地從魚鷹嘴里拿出一個甩著尾巴的魚,丟在身邊的木桶里。
魚鷹一個個飛走,在河里扎了個猛,飛回來時,嘴里銜著魚,每次都有收獲。
許志遠看著這些魚鷹,聯想到自己,便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自己:希望今年也能像魚鷹一樣不跑空,拿到想要的錄取通知書!
許志遠在河邊撿起一小塊石頭,以30°的角拋向河水里,河水里立刻泛起層層漣漪,他頓時感覺心情好多了。
第二天中午吃飯時,許志高問:“志遠,高考結束了,你在家閑著可感覺無聊?”
許志遠淡淡地笑笑,回道:“復習的時候,總感覺時間不夠用,現在閑下來了,還真有點不習慣。”
趙燕接過話頭:“我爸單位正在蓋職工宿舍,你可以去工地上當小工。我讓我爸跟工頭說一聲,讓他給你找個輕巧活干。”
許志遠聽了,很樂意地答應了。
段秀琴知道小兒子長那么大從來沒干過出力的活,天氣熱,在工地上干活又臟又累,擔心他吃不了那份苦。
許志遠不想在家吃閑飯,看嫂子的臉色,執意要去。
他對母親說:“高考通知要等到8月份才能下來,在家等通知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工地干活,還能掙錢。”
趙燕把許志遠介紹給工頭就走了。
工頭是個個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他上下打量著許志遠,看他長得濃眉大眼,一看就是個安分守己的好孩子。又知道他是趙局長的親戚,家住科協院內,他面帶微笑對許志遠說:“你在這等我一會兒。”說過就走了。
再回來時,帶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她穿著洗得泛白的舊衣褲,個子高挑,亭亭玉立。
工頭給許志遠介紹:“這是我閨女小鳳,你就跟她搭伴抬臺子吧!”
許志遠看著眼前這個叫小鳳的女孩,額頭上剪著整齊的劉海,兩根辮子搭在肩上。一雙大眼睛,看了許志遠一眼,趕緊把視線移開。
許志遠嘴角微微上揚,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許志遠。”
小鳳一臉羞澀地看了一眼許志遠,點點頭,然后低下頭,用手擺弄著搭在右肩上的辮梢。
工頭麻利地把紅磚縱橫交錯一層層碼到十層就停下來了,用繩子把碼好的磚從兩邊系好,用一根兩米多長的木棍,從系磚的繩上穿過。
許志遠和小鳳分別把木棍兩頭放在肩上,兩人一前一后走著抬著磚送到砌墻師傅的手下。
這活在觀云縣的工地上叫抬臺子,沒啥技術含量,誰都可以干。
許志遠看到工地上其他人抬的臺子都是摞得很高,便明白了,這是工頭照顧他和小鳳。
盡管他們抬的磚比別人少很多,但在烈日下抬臺子的許志遠還是揮汗如雨,走起路來感覺很吃力。
小鳳雖然是個女孩,跟許志遠一樣抬著重物,但她走起路來卻比許志遠輕松得多。
抬了一歇,工頭看許志遠走路吃力,關切地問:“累了吧?累了就歇歇!”
許志遠和小鳳停下來,坐在磚上歇著,他倆閑聊著,小鳳也不像剛開始那么拘謹,兩人很快就混熟了,開始有說有笑。
工頭一邊熟練地碼著磚,一邊向他倆瞥了一眼,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許志遠每天去工地時,都是穿著平整干凈的衣服,再用報紙包著一套舊衣服,到工地上干活時換上舊衣服,離開時再換上干凈的衣服。
白天,他在工地上抬臺子累了,晚上倒是睡得很香。
半個月后,他睡得越來越不踏實了,經常夢到在考場上看著卷子紙上不會的題,急得滿頭是汗,醒了擦把汗,才知道原來是在做夢。
他偶爾會想起在學校復習的情景,也曾想起鄭曉紅,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知道鄭曉紅成績好,她肯定能考上!他卻越考越沒把握,也不敢再多想。
一天,工頭拿了兩張電影票給許志遠,讓他跟小鳳一塊去看電影。在電影院里,許志遠只是禮貌性地買了兩包瓜子,兩人各自吃著瓜子看電影。
許志遠幻想坐在他身邊的能是鄭曉紅那該多好,但他很快又覺得不該有這樣的念頭,便集中注意力看電影。
看電影期間,他跟小鳳一句話都沒有,更沒有親熱的舉動。
看完電影,兩人便隨著人群一前一后走出電影院。
回到家,許志遠把工頭給他買電影票,讓他跟小鳳看電影的事告訴了母親。
段秀琴通過打聽得知:小鳳是遺腹子,沒出生時,父親就病逝了,母親是懷著孕嫁給工頭的。工頭家里窮,說不著媳婦,才娶的小鳳媽。
段秀琴得知這些后,堅決不同意他倆在一起!她認定這是小鳳的晚爹想讓她盡快嫁出去,省得在家吃閑飯。
許志遠看著母親著急的樣子,笑了,“媽,你放心!小鳳是長得好,可她只上了小學,我跟她沒有共同語。再說我的理想是考大學,我也不想一輩子都在工地上風吹日曬,干出力的活。”
段秀琴長出了一口氣,“那媽就放心了。”
高考結束后,經過漫長的等待,鄭曉紅終于收到省城財經學院寄來的錄取通知書,如愿被財會專業錄取。
全家人看著她的錄取通知書都非常高興。
鄭承運笑呵呵地說:“你爺爺活著的時候常說:‘門前有馬非為貴,家有讀書自然樂。’”然后轉頭對小兒子說:“自立,你得向你姐學習,將來也考上大學!”
鄭自立笑嘻嘻地答應著。
鄭自強回到家,聽說姐姐考上大學了,非常高興,“姐,你總算沒辜負咱爸媽的希望,為家里爭光了!等我掙了錢,一定送你件像樣的禮物。”
鄭曉紅很感動,“我啥都不要,有你這句話,姐就高興了。”
鄭家人為了攢錢,一年到頭都不舍得吃雞蛋。
中午做飯時,劉淑珍破例在每個人的面條碗里臥了個荷包蛋。
鄭自立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母親往碗里盛荷包蛋,高興地手舞足蹈,興奮地說:“我早就聞到雞蛋香了!”
劉淑珍看鄭曉紅過來端碗,便微笑著遞過去一只剛盛好飯的碗,說:“這碗先給你爸,回來再來端你的,你碗里有兩個荷包蛋,其他人幫你的邊子,只能吃一個。”
劉淑珍見小兒子用羨慕的眼神看著姐姐,便說:“自立,你好好學,等你考上大學,也獎勵你兩個荷包蛋。”
鄭自立接過母親遞過來的碗,脆生生地應下。他用鼻子湊近碗,聞聞荷包蛋,笑著端著碗快步向堂屋走去。
這頓“升學宴”雖吃得簡單,但對鄭家人來說已是難得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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